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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我本想邀请你至王宫交谈，”陛下顺着侍官的动作整理好肩上的外袍，“可我听说你远在他国。”

我的视线依依不舍地从那群折叠糖纸嬉笑着跑开的孩子移到面前的男人，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僵冷下来，但还是恭敬地弯腰向他行礼，犹豫一阵解释道：“那必定是谣言。”

“陪我逛一逛？”他并不等我的意见，自顾自迎着那如同映在雪花里的焰火般通透的落日余晖走去。

我心里蕴着一股火，大火里燃烧着与臣服和顺从完全相反的词语，我完全可以凭借站在原地的行为来表现我的忤逆情绪，但迟疑后理智浇熄了我脑颅中短暂的恼怒，我最终选择顺遂他的意愿。

他那双浸染着银灰色琉璃纱似的眼眸注视着远方，始终噙着胜券在握的笑意，他感叹道：“你真是位完全的理想主义者。”

我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论据反驳他的形容，更何况焦虑正牢牢地咬着我的喉骨，令我难以开口。我猜想他一定是找到了什么关于我在政治上不敬的证据，才想要找我谈话，只是此刻留给我几分薄面，或是懒于揭示罢了。

“有一天你会明白所有的制度都是必要的，”他的脚步不徐不疾，优雅如林中麋鹿，但话语中含着尖锐的警示意味，“我从不以窃取野蛮人的游戏规则为耻。”

我内心长久积压的怨气漏过理性的网化作冲动，我也惊异于自己的舌尖竟能有力地卷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可能是因为您站得太高，与我们看到的故事不大一样，”

言毕，我开始后悔挑衅他的权威，毕竟他在我的刻板印象里与食子的克洛诺斯几乎无差。

但事实上他十分宽容，也丝毫见不到即将恼怒的征兆，“真是有趣的言论。”

市井百态的声音顺着阴冷的风匆匆从我的耳畔行过。这条街道过于幽暗潮湿，踩在地上能明显地觉察到靴底被泥淖纠缠的触感，车轮倾轧过的地面凹凸不平，像是几条延伸到无尽远处的游蛇的尾迹，街角的墙面贴着无数新旧交叠的告示，一同被溅起的混着尘泥的雨水绘得凌乱。

“您为什么会来这儿呢？”我问道。

“你一定能理解我这个可怜人的苦处，”他朝我眨了眨眼睛，摊开双手表示无奈，“我只是来参观刺客们锻造武器的过程。”

关于这我的确有些同情他，单是我听闻的宫内刺杀事件就有六起，每次都闹得人心惶惶，但陛下似乎真的得到了身为神之子应得的庇佑，总能在命悬一线间扭转乾坤。

“伦格雅塔！”

街道的尽头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挎着布袋衣着简朴的友人向我奔来并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他的脑袋埋在我的颈窝，触感十分柔软，活像一只黏着主人的灵活黑猫，“天啊，这几天我都找不见你，还以为你遭遇了什么不测。”

我顺着心底拟物化的幻想伸出手，抚摸着他橄榄色的发顶，“好久不见。”

他没认出陛下的真实身份，以为仅是位与我同阶级的贵族，于是语气毫不拘谨，目光还含有几分敌意，“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