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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成为一双阴魂的眼睛游走在通灵的幻境之中。

女仆萝拉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焦躁间失手打翻了母亲桌上盛着水果的玻璃碟。

背对光源、一身曳地长裙半裸肩颈的妇人微微颤抖，反复着疏拢一侧长发的动作，声音虚弱，“我做不到，萝拉……她已经死了！神不会原谅我的，如果我还要狠毒地杀死她的孩子。”

“夫人，您必须捡起地上的刀，”萝拉坐到母亲的身边，紧紧握住她的肩膀。我从未听过萝拉如此森冷的语气——我的口腔里还残存着着她剥给我的糖果的甜蜜，眼睛里仍倒映着她暖风般的笑容，“您别忘了，那上面曾经沾满了您和您孩子的血，现在这样，也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后悔了，”母亲无力地摇头，然后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微微勾起唇，“我会把他养大，他是多么可爱迷人。你明白吗？他就是上天补偿给我的孩子。”

“您疯了，”萝拉倒吸一口气，“陛下显然无法给您庇佑，老爷又要提前一年从邻国回来，过几天就到，这个孩子您要如何交代？”

“我不在意，萝拉，我会保护好他。”

上流社会的阴私更仆难数，多如屠夫刀下牲畜的毫毛，每一寸都粘连着鲜血与猖獗。离奇古怪的秘事被反复掩埋与挖掘，没有什么难以置信的。

比方说，其实我是陛下的亲子，流着正统王族血液。

一纸军政协议将邻国公主赫伊芙的青春奉送至胜利者的足尖。初来乍到的公主高傲矜贵，以为自己真的是国王金冠上的一粒明珠，不料风流国王的情妇们早已准备好了捉弄与嘲讽，只等着她落入罗网沉入泥淖。

频繁的恶意改变了王后的心性，她举刀决心报复。第一个被开刀的情妇是我的母亲。

父亲尚且没有自由入宫的资格，被陛下派遣至遥远的附属国处理政务长久不归，母亲却可以在半夜里赤裸着足踏入陛下的寝殿。

嫉妒的王后设计杀死了她的孩子——也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

痛失爱子的母亲近乎疯魔，散着头发从宫门跪到陛下的膝前，乞求庇护。坐在王座上的年轻男人却正在褪去另一位爱人长裙，头也不抬地吩咐下人将她请出去。

几年之后，王后怀孕了——陛下的情妇们没有给陛下诞下子嗣，这才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

萝拉替流干泪水的母亲从乡下抱来一个得了重病的婴儿，又软硬并施买通宫里的仆使，在王后生产时替换刚出世的王子。

那个王子，就是我。几个星期之后，王后因为伤心过度，跟随重病的孩子一齐离开了人世。但其实中间牵扯着更多的恩怨纠纷，与王后和母亲之间的纠缠类似。

棺椁沉沉浮浮，载满了摇晃扇子的夫人们的怨恨。罗曼夫人熄灭了蜡烛，眼尾泛红，“赫伊芙是我的姐姐，我一直不能接受她的死讯，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学习通灵之术，甚至愿意献出魂灵以换取她死去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