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兰晋没有醒。
钱胖子赶紧下车把人抱到副驾驶去，拉开车门的时候一个白色的塑料小药瓶掉了出来。
他没空去管那是什么，不过他晃了一眼，Rx的红色标签差点没晃瞎他的狗眼，他就算脑子再不好使，也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钱胖子愤怒了，一把把人捞出来。
他才发现兰晋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轻飘飘的，平时能笑能闹的人，居然轻得跟个猫儿一样。
钱胖子把人放进副驾驶，把安全带给他别好，倒了个头就往最近的二院跑，他甚至都没想起来方才兰晋给他发的坐标定位旁边有一家私人医院。
“老子这辈子就靠你挣钱了你他妈可千万别有事儿。”
“银行贷款才刚还完，苦尽还没甘来呢，你他妈……”给老子出这档子破事儿。
要早知道跟彭氏谈个合作你都能激动成这样，那你当初还非得坚持个什么劲儿，什么蛋糕有命重要啊？
钱胖子没发现，自己骂出来的声音是颤抖的。
他怕兰晋出事，当然不是为了钱。
钱胖子这人虽然姓钱，却对钱的追求不太深，有当然好，多多益善，没有就没有吧，有什么能比健康和命更重要。
兰晋被紧急送往医院，钱胖子在刚把人抱下车就在喊医生。
“应该是吞了药，洗胃洗胃!”
医护人员急匆匆地把没有意识的兰晋往里面推，开始抽血化验，却把钱胖子看急眼了。
“医生医生他怎么样，不是，你们快给他洗胃啊!”
“家属冷静，我们要先判断他这种情况能不能洗，你知道他吞的是什么药吗？”
钱胖子一愣，他还真不知道。
这个倒不是交情深浅的问题，而是兰晋什么都不喜欢往外说的性格造就的，就像当年他非追着问才明白兰晋和澎湃之间是怎么回事儿。
他吞的什么药，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抱起来的时候怎么轻成那样，跟一堆骨头架似的，似乎他用点力，就碎了。
他是不是这几年跟着自己吃了很多苦，但一声不吭，让自己以为公司现在顺风顺水，让自己以为他一心钻在钱眼里，没空想他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问题。
他俩认识七年，兰晋也就家庭不是那么幸福点儿，谈恋爱不是那么顺点儿，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特别的毛病需要吃药，最多就是每年都要来的感冒看起来厉害了些。
钱胖子才发现，自己对兰晋，真的不了解。
钱胖子去把钱交了，回来看见一些管子已经放进了兰晋的呼吸道，薄削削的躺在床上，由着别人折腾。
公司那边电话打过来，联系不上兰晋，就打电话给钱胖子，钱胖听着那头的絮絮叨叨，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嗯嗯啊啊的挂了电话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办。
兰晋还没有脱离危险，公司那边事情不能拖。
他守在门口也没坐下。他身上还有未干的血渍，和大红色的冬衣交织在一起。
今年是他的本命年，穿得喜庆得不得了，往门口一站，活像一个愁眉不展的胖门神。
“胖门神”对着病房门喃喃说道：“你可快点儿好吧，没有你公司都要倒了。”
这话有点夸张，他们公司规模不大，目前最大的项目就是和彭氏的合作，他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掰没掰，要不要继续谈。兰晋在今天之前已经把今年的其它事情都处理好了，哪怕兰晋在这里躺着一个半月，公司一时半会儿也垮不了。
兰晋被推出急诊室的时候，钱胖子松了一口哽在胸口的气。
“等人醒了再做个情绪测试，初步怀疑病人情绪上不太健康。”
钱胖子看着他青白的手上挂着的管子，他突然就觉得这些年兰晋似乎就没把他自己当过人。
“你快点儿醒，让钱爷爷给你干什么都行。”
钱胖子虽然嘴上不待见兰晋有事没事瞎使唤人的毛病，觉得都是生活在万恶的资本主义鸿沟里惯出来的，但兰晋托他做什么他骂归骂，总是第一时间就搞完的。
钱胖子是个暴脾气的胖子，心里藏不住太多事，有一就是一，有二就是二，能当场表演一边和人称兄道弟哥俩好，踩着他痛处了又转头把人骂个狗血淋头，从司机师傅事情上可见一斑，但兰晋跟他恰好相反。
兰晋心里能憋住事。
虽然刚上大学那会儿兰晋也是和宿舍的人笑闹打球一起玩儿，但不知不觉的，兰晋竟然渐渐改变了不少，什么都不往外说，一起玩儿的没发现，钱胖子是心眼最少的那个更没发现，也没人有那个心思去猜别人的心事。
那时候兰晋顾完这个顾那个，大学四年，毕业三年，钱胖子和许多当时玩儿得还不错的同学都没了联系，唯独兰晋，钱胖子觉得和他相处最舒服，他不知道这种舒服打哪儿来，虽然钱胖子见不得男的和男的搞，觉得特恶心，但搁在兰晋身上，他就觉得：“哦，喜欢彭湃啊，你喜欢男的和咱俩是兄弟有什么冲突吗？”
没有吧？
多正常个事儿。
兰晋没有醒，但意识不停挣扎，活像是要在他脑海里跳舞，身体开始又开始轻微地抖，钱胖子傻眼了，急忙叫来旁边的护士。
“这是咋啊，咋还在抖呢，刚出来的时候不是停了吗？”
护士调节了一下点滴的速度，然后拿了一管针剂打在兰晋静脉里：“情绪不稳定造成的，一针镇定剂打下去就没事了。”
“那这得什么时候醒啊？”钱胖子坐在病床旁边椅子上，帮兰晋按着针孔。
“不一定，不过情况不算太严重，睡得差不多了就醒。”
镇定剂下去兰晋情况果然好很多，从不停地抖动变成偶尔抖一下。
意识深处的电光火石没有停止。
空旷寂静的房子里，兰晋看见自己往书包里塞零食，书包鼓鼓囊囊的，根本再装不下了，他喊阿姨给他换个大点的包，然后把零食从包里全部倒出来。
有脚步声贴在门口，是个女人的脚步声。
温绣锦女士从外面回来， 大概是刚和牌友打完麻将，身上带着一股烟味儿——她一个人抽不出这股浓烈的味道。
那时候的温绣锦女士相当漂亮，一件黑色的毛衣搭配一件米色的外套，长发打理成当时时兴的微卷，披散在身后，她的腿又长又直，身高也很高，但还是喜欢穿高跟鞋。
她伸出手指拢了拢散在耳边的长发，露出她无名指上一颗闪着光的钻戒来，手腕上戴了一块价值不菲的女士表。
他又揉了揉兰晋的软软的头发，问兰晋明天要去哪里玩。
像一个温柔漂亮的邻家的阿姨。
“一周前跟你说过了，要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