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腕表上的指针飞快，毫无预兆的指向了表盘中间。

坐在车里的人似乎注意不到时间的变化，推着他往前。

现在，他应该去推开酒店的那扇门，把合约书往里边某张桌子上一放，将合作条款与利益一一摆列出来，顺利的签下合约，这是他公司今年最后一项合作。

这才是他该做的，而不是坐在车里回忆从前。

他想体体面面的推开那扇门，可是此刻却连车门也打不开。

兰晋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的腰和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臂已经酸了，然后目光往下移动看了眼时间。

他已经在车里坐了两个小时了吗？

车里的暖气开着，裸露在外的手掌也是温热的。他往后靠了靠，像是放松肩颈，可是注意看的话，他西装下的肩背上的线条根本没有放松，反而似乎比方才更紧绷了些，开始轻轻颤抖起来，然后将酸涩难忍的眼睛闭上，毫无预兆的，一滴泪从眼尾滑落，悄无声息的滑进鬓角。

片刻后，他将车掉了头手边拨出去一个电话。

合伙人那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个两百斤的大高个，这个胖子心里盘算兰晋就是铁齿铜牙，这回用的时间又比上回缩短不少，果然直接给对方看利益的好处就是比大谈特谈分切蛋糕节约时间上次缩短了不少。

他拿起来电话还没出声，那头开口说：“换个人来，或者……放弃和彭氏的合作。”

放弃。

放弃这个还没有的市场，放弃他们还没有开始的大探险。

放弃他那些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梦……

那边的胖子一向马大哈，这时候却听出了兰晋声音不对，有点哽，似乎刚哭过了。

他和兰晋从大学第一天认识到现在七年，唯一一次看兰晋哭，还是因为他家里的事情。

他也想旁敲侧击的问，可是他一向脑子没兰晋灵光，还没想好词儿，嘴就比脑子快的先问：“那边来的是谁？”

刚问完他就后悔了，来的是谁能让兰晋这样，他自己心里不也清楚吗？

兰晋勾了勾嘴角：“彭湃。”

那位两百斤的胖子似乎被人打了一闷棍，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太懂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跟兰晋把“天涯何处无芳草”的逻辑绕着弯儿跟兰晋说明白，怕自己再一犯傻说了什么傻话惹得人伤心，只好干巴巴地说：“行，你先回来吧，回来再说。”

兰晋挂了电话，突然把车忙停在路边，推开方才死活也推不开的车门，下车靠着垃圾桶，吐了。

偏偏他早上什么也没吃，胃里没有东西可以吐，呕了几口酸水就憋得眼睛通红，靠着旁边的树站了起来。

胃里酸涩倒没什么，比无知无觉的好。

他甚至深呼吸了一口气，享受着胃里翻滚的疼痛。

痛吧，痛就好了，起码证明他还活着。

他没有回公司，而是驱车去了城郊的私立医院。

私立医院比公立的安静，连躺在里面的人也一样。

床上的人脸型消瘦，双目紧闭，只有鼻梁高高挺起，因久不和太阳打交道，肤色比那时候更白净些，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美男子。

空荡的病房里无声无息，了无生意。

兰晋偶尔会过来看一看，虽然他和这人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兰晋坐在旁边，似乎在看着床上的人，眼神却在飘散游离，替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

他以为他一辈子不会干这种事，和余衍修和平共处的日子，他这一辈子都没想过。可余衍修昏迷四年，他却不像自己想的没事人一样。

“我想你醒过来，我和他之间或许就没那么多阻碍了，可我知道你不会醒，你永远都见不得我比你好……”

可是兰晋没看见，病床上那只苍白如枯槁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手指。

他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我今天看见他的车了，没敢进去。”

“我怕我忍不住……”

有一就有二，那只手轻轻地动了动，似乎想去挨近兰晋放下床边上的手。

兰晋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无神的目光游荡着，突然瞥到那只手上，惊得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医生！”

他急忙按铃，生怕方才只是他的错觉，他没敢离开病房。

医生听闻叫喊，急急忙忙的带着一班护士冲了过来。

只是兰晋此时已经惊得不会说话了：“我哥他……他……”

他不敢相信余衍修的手真的动了一下，不，是两下！

他慌慌张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生怕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可手背上的痛感告诉他，不是!是真的！

医生却好像已经能够明白了，一般太激动说不清话的都这样，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忙把他从病房里请出来。

兰晋在病房外冷静了一会儿，摸出手机，到走廊边上打出了一个四年都没有播过的电话。

响了两声那头就接了起来，一个微带苍老的声音传来：“哪位？”

兰晋换了新号码，余学舟不认识正常，他清了清嗓子，可在听到余学舟声音的时候觉得自己这通电话打得冒失，万一余衍修不醒呢？余衍修是他唯一的亲儿子，余衍修不醒过来无疑是在余学舟心上再插一把刀。

他心里没准，也没准方才是不是看错，有点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