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元秀那晚喝多了酒对他说醉话,他就该确认的。可他记得元秀的酒量并不差,他还从没有见过元秀喝醉的样子。
他见到元秀的第一眼起,他就做了最坏的设想——元秀什么都知道。他怀着他无处安置的愧疚,在许多次梦里这样想过。
他知道元秀当时有多么爱他,所以他确信元秀会因为他的背叛而恨他。
后来他也没有再去查证,元秀到底是怎样离去的,又被埋葬在了什么地方——如果他被埋葬了的话。他不去了解,就好像没有发生,这样他就可以淡化死亡的印记,就可以模糊地欺骗自己,元秀也许只是离开他的身边了。
周观越曾经许多次设想过这样的场景。尤其是在最初的日子里,他无法控制地想起元秀,却又不敢面对。他想到元秀要怨恨他,要报复他,他一次一次地从噩梦里醒来,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
直到后来,他终于能渐渐地淡忘了。元秀终于成了他青春岁月的一段幻影,也不常常入梦来了。他一次一次地去寺庙里为元秀祈福,他想,如果元秀在天有灵,也该放下了,也该原谅他了。
就在这时,元秀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了。他淡去的记忆又回来了,就像他多少次梦到的一样,那个人竟然就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对他笑。但他心里并不是久别重逢的欣喜,却是叫他从梦里惊醒的恐惧与惊慌。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活着,又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来给他“惊喜”呢?元秀若果真死在少年,那他短暂的一生里,就只有与自己牵手,拥抱,相爱的记忆。
为什么要叫他知道自己的背叛和伤害呢?从那以后,元秀的记忆里就该又许多的痛苦与怨恨。元秀愿意回到这片伤心地,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原谅了他。
周观越一愣神就是许久,元秀伸手在他眼前晃晃,问:“想什么呢?我信口胡说的,都不知道你问了什么。”
“没必要。”周观越摇摇头,“你没必要和我装傻。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给你。”
“咱俩这么见外干什么?”元秀说,“什么补偿不补偿的,我是图你这些的吗?”
“那你图什么?”周观越问。
“想和你重修旧好。”元秀笑起来,“在外面飘荡久了,想你了。”
周观越也没期望从元秀这里听到什么回答,也就不接他的话,只说:“你也累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元秀却拉住他:“时候也不早了,你要是不嫌弃,不如就在这里将就将就?”
周观越本来是要拒绝的。可他忽然想起自己才决定要顺着他看看,话到嘴边就成了:“也好。”
这下是元秀吃惊了,他不过随口一说,哪能想到周观越就答应了。然而他这里只有一间主屋,屋里又只有一张床,床也不是很宽大。元秀自己死皮赖脸爬周观越的床倒是坦荡得很,周观越这一迁就着他,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周观越当然不能屈尊去偏房,元秀也不愿意去,于是两个人默契地挤在一张床上。夜里熄了灯,元秀刻意地伸出一只手去,揽住周观越,两个人的体温纠缠在一起。
周观越忽然问:“你恨我吗?”
“什么?”元秀像是没听清似的,半晌才反问道,“我恨你做什么呢?”
周观越却并没有因此觉得好受一些,反而越发如鲠在喉,不知说什么。
然而元秀并不是在敷衍他。他恨周观越吗?这是件很难说的事情,如果要他做个诚实的回答,他也只能说不。早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早在事情发生之前,他就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周观越可以逃避那些或许存在的问题,他不能。他没有依靠,他要步步谨慎,他没有犯错的余地。在他献上第一个吻之前,他就设想过最坏的结局。
周观越是什么人?他必须要比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一个在权力中心长大的人,怎么可能拒绝权力呢?如果要让周观越在他和权力之间做一个抉择,答案或许会有不同,但其中的变数只是权力的大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