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柴房一片漆黑,只有周顺提着的灯闪烁着亮光。元秀就穿着原来那件衣裳,衣衫不整地缩在角落里,歪着脑袋打瞌睡。他睡得不实,一点响动就惊醒了。元秀睁着朦胧的睡眼,模糊间认出来人是周观越,立刻清醒过来。他翻身起来,叫道:“王爷!您果然来看我了!”
灯火明灭,看人都看不真切,只能大概瞧见个身形。可周观越却觉得元秀那双眼睛亮得异常,像是自己会发光似的,在黑暗里显得有些瘆人。他冷眼瞧着元秀,不发一言。
元秀却不在意他的冷落,笑着凑上安来,露出一口白牙:“我就知道,王爷舍不得我。我在此处挨了大半夜,真是又冷又硬,可算等到您来了。”
周观越不答话,直直地盯着元秀看了许久。元秀并不退缩,迎着他的目光回望。许久,周观越才开口,像是在试探:“元秀?”
这回成了元秀不说话,他弯起笑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周观越。
周顺在一旁提着灯,此时非礼勿视,他只低头盯着地上映出的斑驳灯光。周观越长叹一口气,对周顺道:“给他收拾间屋子……对了,记得再弄几身衣裳。”
元秀十分高兴,连声道谢。周观越只是转身离开,并不再多看一眼。
早上还有朝会,周观越索性不再歇着,直往宫中去了。下了早朝,他照例去找皇帝。皇帝正由宫人服侍着换下朝服,见他来了,笑道:“看皇叔面色不好,可是昨夜欢饮达旦?今早还要来上朝,真是辛苦皇叔了。”
周观越平静道:“并未。”
皇帝瞧他不苟言笑的神情,又把嘴边的“美人相伴”咽了下去,只是指指他的眼圈,说道:“那皇叔何故眼下青黑?”
周观越微笑:“府里出了一点小乱子,臣去察看了一番。已经无事了,只是少睡了些时候罢了。”
皇帝还想说话,他却转而说道:“多谢陛下挂怀,此等小事就不劳陛下忧心了。方才上朝时郑霖说的,您怎么看?”
皇帝听了,颇有些不情愿地想了想,皱起眉头道:“朕以为他说的有道理。的确稳妥,从前也都行之有效。”
周观越摇摇头,皇帝又说:“北边的部族小打小闹,也是常事,安抚安抚就是了。穆宗皇帝从前说要以文化之,何必大起争执?”
周观越道:“蛮夷不得教化,贪得无厌。他们频扰边境,确如陛下所说小打小闹,不过是想再讨好处。但陛下且看看,我朝给了他们多少好处?名为安抚,其实容忍。”
皇帝点点头:“这倒是……”
周观越接道:“穆宗皇帝之时,内忧外患,东海不宁,亦有二王作乱,故而西北求稳。如今忧患皆除,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再看北部各族亦有争端,他们内部不稳,有内乱之虞,故而不敢大举进犯,只是偶然骚扰。郑霖因循守旧,不合时宜。”
皇帝又点点头:“你言之有理。”
“不过也并不急于一时,再等等看也是可以的。等到……”周观越又和缓了脸色,却止住了话头,“此事日后再说,眼下当紧的是陛下下午的功课。曹先生说陛下近来十分用功,臣与太后都十分欣慰。”
“朕早明事了。”皇帝说道,“皇叔还把朕当小孩子吗?”
周观越笑笑不再说话,皇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阵,也不说话了。他一直在等,他以为周观越要说“等到陛下亲政了”。然而周观越还是没有说。
先帝遗诏,写明了要他十六岁亲政。只余两年了,周观越却总不提起。皇帝捧着书卷,坐姿端正,心不在焉。
元秀安置下来,周观越却迟迟不来见他。周观越吩咐了,元秀要什么就都给他,只是不许他乱走动。元秀仿佛被软禁,穷极无聊,就去逗他身边的小丫鬟。不想王府的丫鬟竟也训练有素,听他讲了笑话掩嘴娇笑,之后却不再与他多调笑。
好容易等来个管事的,元秀急急地拉住他,问:“王爷说我要什么都成?”
这人点头笑道:“您别太过分就行,吃穿用度少不了。”
元秀说:“那我想要个人,行吗?”
“这我怕是一时做不了主,还得去问问。”管事问,“什么人?”
元秀说:“你们府上,有没有个叫做王平安的?”
元秀毕竟是周观越亲口说了要照顾的人,他的事情办得十分迅速。第二日一早,王平安就搬来了元秀住的小院子里。元秀此时见了王平安十分亲切,甚至于有些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他喜上眉梢,直唤道:“平安!”
“我的爷啊!”王平安兴冲冲地凑到他身边。元秀现在毕竟是王府里的人了,身份不同从前,王平安也另眼看他。
“平安啊,好久不见,长高没有?”
“都什么呀。”王平安道:“爷呀,您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那夜里把你当奸细抓了,吓得我整夜睡不着,还怕连我也给砍了呢。”
元秀弹他脑袋:“你怎么不盼我点好呢!”
王平安哎呦直叫,捂着脑袋躲远了,仍然问道:“怎么转眼之间,王爷又这么看重你了?”
元秀听罢,露出笑来,向椅背上一靠,双手搭在扶手上,对王平安吩咐道:“你且给爷倒些茶来。”
王平安殷勤地倒了茶水,送到元秀手上:“您请。”
元秀抿了一口,清清嗓子,才说:“要说我和咱们豫王殿下的故事,那可是说来话长了。”
王平安配合道:“您说。”
“你说过……”元秀放低声音,神秘道,“我和王府里的美人们,长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