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小辛,你可总算......呀!你脸怎么回事!”魏母和老人首先发现了异样,周母也朝自己的儿子投来了询问的眼神,周言礼特别轻微的摇了一下头。
“没事没事,我就是摔了一跤。”
“你这是摔到沟里去了?”
“嘿嘿,对,就是沟里。”魏小辛摸着后脑勺装傻,“言礼哥给我处理过了,我好得很!”
“阿姨阿婆你们放心,小辛没什么事。”周言礼适当的补充,魏小辛则在他旁边疯狂点头,周言礼没等阿婆继续发问就先发制人,“他衣服在我家,拿错了,等会送来。”
满口跑火车,好在大人们没多问。阿婆打趣说魏小辛和周言礼混的已经这么熟了,魏小辛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看人安全回来了,周家就准备离开了,周言谦出门的时候对他哥挤眉弄眼,被他哥敲了下脑壳,最后还不死心,回头跟魏小辛道了一句“过几天找你玩!”便被拉走了。
——
周言谦带着满肚子的问号回家,一进房子里傻眼了——什么水盆,什么药箱,简直进了贼。他气鼓鼓的发问,周言礼幽幽地说:“去倒水。”
“衣服怎么回事?”
“去把箱子啊盆子啊收好,把你那巧克力转笔刀,也放好。”
“你倒是说啊。”
周言礼就是不理他,撑着个脑袋,翘个二郎腿,然后就突然拿起一件花花绿绿的东西出去了,周言谦一件件收着东西,他也好想哭哪
......
周母拾掇着厨房,柴米油盐,锅碗瓢盆,她得操心。那俩宝贝儿子可从来都不主动帮忙,特别是大的那个。
——说曹操曹操到,“曹操”堆了一个谄媚的笑容,夺下女人手里的菜,给她锤锤肩,她可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
“妈~你帮我缝个扣子呗,我帮你干活呗。力道要不要再大点儿?”周母鄙夷的看着周言礼,一把打掉那双手。周言礼又不死心的攀上来,这回改成了捏肩。
真是受不了周言礼的软磨硬泡,问了这问了那,得来句“是魏小辛打架弄坏了衣服,我这不答应帮他了嘛。”呦,这懒虫儿子为了帮人都答应干活了,太阳打西边出来,她应了下来。
被拿来的这件袄很厚实,细密的针脚和精致的织法,未出现一点错误,型也打得好。她能看出这是哪个人亲手制成的,而且那个人技法还很高。边缝边想,不知心里猜出了几分。
周言礼兑现了诺言,在厨房辛辛苦苦的洗菜切菜,好久没出来,惹来周言谦找来,捧个肚子很夸张的笑,说自己终于出了口恶气。
他只顾着心里美,来不及回嘴,想着赶紧弄完把衣服送回去。周言谦无非是老套路呛他,他当耳旁风,还咕哝了声“你说魏小辛会在哪上学?”,搞得周言谦愣神。
魏小辛送走了周家三口人,折回来试图转移家人的注意力,他想起来父母今年不带他走的打算,刚好今天他们一家子都在,便问了这件事。父母点头以示肯定,还说过几天便联系学校办转学的事项。虽然他在北京也有几个玩的很好的同学,可他还是更愿意留在这里陪着老人。
这里统共只有两所学校:一所是村上办的,规模比较小,另一所则是县里的二中。相比之下,二中的教学质量以及其他方面都要好很多,这里的住户一般都偏向于去那里读书。
他的户籍一直在老家,按理说两所肯定都能进,就怕二中有转学考核之类的规定。心里倒不是特别担心,他成绩还算不错,至少在原来的班级里一直保持前几名,只是不知道这边的考试难度到底高不高。
父母奶奶告诉他了一些情况:二中离家较远,得坐公交车上学,学校临近公交车的终点站,坐一趟过去将近要一个小时,还要走一段路,只有这点比不上村里的中学,他倒不是很在意。
思考了许多,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选择,只是还想再去学校看看。奶奶腿脚不好不能带他去,让他一个人出去吧,妈妈也不安心,她大概记着路,便答应明天早上闲的时候带他。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打水洗脸的时候听到妈妈房间内窸窸窣窣收拾的声音,大概是家人已经起床了。他的脸已经消肿了,不过没敢太用力,创可贴还贴在他的伤口上,没来得及撕,小心翼翼的避开那里,再用毛巾擦脸,用的是周言礼给他擦脸的力道,轻轻、缓缓......
“魏小辛!魏——小——辛——”门口有个叫魂的“小鬼”,恨不得用声音掀了他家的顶——虽然他家院子根本没顶。
有几捋刘海湿了,打成一撮儿粘在他额头,发丝的末端滴着水,沿着鼻翼流下来,到他嘴边,他用嘴抿掉了;还有沿着他下巴淌下来的,他也学着周言礼把毛巾搭在自己肩上,用手背蹭掉脸边挂着的水珠——开门。
果然是周言谦,这个小捣蛋鬼,大早上就扰人。周言谦很自觉的把手里的袋子举到胸口的位置,那模样简直就是等着他拿。
魏小辛立马想起来,周言礼昨天答应把衣服给他修补好,不过没有亲自来,原来是派周言谦给他跑腿。他打开检查了一下扣子的状况,很完美,道了声谢。
周言谦说完“别客气”就自顾自开口说话,语调还透出点幸灾乐祸:“我给你说,我哥可不会缝扣子,我妈作为交换就让他干了好多活,这竹杠敲的......嗨乐死我了,可算出了口恶气!”
魏小辛把衣服包好,一听这话没忍住,“噗嗤”一声,捂着嘴咯咯咯笑,还不敢把嘴咧太大,伤口疼!
——这兄弟俩,数周言谦活宝调皮,他哥看起来倒是挺稳重的,没想到其实也“斤斤计较”,嘴皮子更不饶人,利索得很,就昨天在别人跟前还不忘叨叨弟弟两句。
跟他们两个相处,不用刻意打什么交道或者找什么话题,周言谦能自己说出来一片天地,周言礼则是很尊重对方,这都让魏小辛觉得很舒服。
“诶对了,我这么早来没打扰你吧,嘿嘿......”昨天他哥的同学来了,他哥临走前可谓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尽早送去,爽快的应下来,周言谦这才想起来他来的估计有些早,他摸了摸耳垂,好像是一种不好意思的小动作,“你是不是今天要去哪啊?”
魏小辛用胳膊肘勾着袋子,一边用毛巾擦了擦被弄湿的头发,一边说;“对,我今年不回北京了,直接在这边上学,想去二中看看,我妈带我去。”
“巧了巧了,我就在二中上学!不过你应该不太认识吧?阿姨清楚路么?”
“嗯......我妈不常去,可能不太清楚吧,奶奶腿脚不方便不能带我去,就告诉我们怎么走......”
“我好人当到底算了,不然我带你去吧?反正我今天也是闲着!”
“这......很麻烦你吧?”魏小辛有点犹豫,来回一趟算远的,他怕周言谦麻烦。
对方甚不在意,很真切的告诉他这是小事。魏小辛也觉着由本校的学生带自己过去更靠谱,便回家知会了家里人一声就匆匆跑出来。周言谦问他带零钱了没,他说装在口袋里呢。
周言谦在魏小辛家门口悠哉游哉等他,丝毫没有回去打招呼的意思,那边瞧见魏小辛出来了,一扯嗓子,“妈我出门晚点回来——”,屋里也传出来一嗓子,很简单俩字“去吧——”。这一家子真有趣。
这条路最近真的走了很多遍——
最初回家是家人陪着,周言谦陪他去学校,周言礼带他回家......
念起最后那个人,魏小辛问周言谦他哥呢,周言谦回了句“去和谁出去玩了,应该是同学吧”,他“哦”了声。
其实也没有那么在意吧,和周言谦待一起也挺好的,很热闹。短短的路,两人有说有笑,不一会便走到了那棵老榕树下,公交站牌其实并不在树底下,还要再往远走个几步的,可春去冬来,在榕树下等车的人越来越多,这里反而成了司机和乘客没有约定的站牌。
车晃晃悠悠驶来,待停稳后,魏小辛和周言谦一前一后上去,一人投了个钢镚儿;
找了俩一前一后的座位,嘀嘀咕咕讲着话,有时会传出阵笑声,魏小辛赶紧用食指抵着嘴“嘘”一声,周言谦就赶紧捂上嘴,不过眼睛还是弯弯的。
从那棵老榕树说起,魏小辛说第一次见周言谦觉得他不认生,很自来熟;
说到除夕晚上,周言谦抱怨都是他洗的香菇,他搅得肉馅,手忒酸;
说到那盘饺子,魏小辛直夸好吃,说有他的一份功劳;
说到周言礼去他家送饺子,周言谦说他哥特地下进去只福饺,不知道谁吃到了;
说到那枚福饺,魏小辛“呀”了一声,说他刚才好像把那枚硬币投进机器里了,引得周言谦直笑;
说到之前打完架去他家,周言礼帮忙处理伤口,周言谦看到魏小辛脸上的创可贴,赶紧让他撕下来,小心捂坏了伤口;
......
竟不知不觉坐了十来站,他听见司机在前边问有没有人下车啊——还听见这站叫“荻桥”。不是这站下,结果周言谦冲司机说“下下下”,不顾他的疑问直接拉他下车。
“从这站下算抄近路,只是走的人少而已。放心吧,包您满意!”
——他确实很满意。
因为走了没多久,他的眼前映入很大一片河滩,沿岸除了草还傍着一圈斜坡,坡上架了座桥;
周言谦看他出神,出声,“这儿有一片南荻,只是现在时节不对,没长絮”——北方有芦苇,南方有南荻;
魏小辛很喜欢成片的芦苇荡,他在图画书上见过,比人还要高的一片片芦苇,能掩住身形,让人可以安心藏起来;
如果有风,轻轻一吹,所有芦苇都跟着摇曳,泛起一片波澜,南荻有絮,飘起来一定也会很好看。
他趴在桥的栏杆上,眼前好像已经浮起这样的景色,直到周言谦提醒他快下来,他才回过神。
周言谦在河滩边蹲着,挑挑拣拣,寻找着什么;找到了,把手中的东西朝河里一扔——是块石头,在水面上漂了两下才沉下去。
魏小辛眼前一亮,这叫“打水漂”,要先找一块形状合适的石头,抛的时候不能用朝前或者朝下的方向,也不能光凭力气使劲扔,找角度最关键,算是个有技巧的游戏。
他也低头,拨开一堆杂草,找着自己觉得形状合适的石头,然后满怀信心的朝水面扔去——“咕咚”,连漂都不算,第一下石头就直接沉下去了,周言谦一瞧哈哈笑他,他只得干瘪瘪苦个脸。
“好了好了不笑了!多练就行!我哥打这个才厉害,能漂三下!”
玩累了,闹够了,想起正事。
果然是抄近路——拐了两三下,还好他方向感还算好,不然可能真要晕。除了拐那几下以外,还得爬一个小坡,最后才到二中门口。
现在正值寒假,学校是肯定没有人的,门外亭子里倒是坐个看门的老大爷,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头打着瞌睡,两人放轻了脚步,径直走向大门口,魏小辛扒着栏杆透着空隙朝里面看——
大门里有一条比较宽的廊道,用石头砌成,估计年岁也大了。顶上没有全部遮住,反而建起一道道石架,上面缠了一些枝蔓和叶子,有点枯,估计年后能重新长出新芽,他不太认识这些植物,看起来都是一个样。等夏天长得正盛时,肯定会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他想远了;
尽头墩着一块石碑,离得太远,看不太清石碑上写的是校训还是名人名言,反正八九不离十。
周言谦在他耳边小声说有重大节日或者新学年刚开学的时候会在那块石碑四周摆上一圈花做装饰,不过现在只有独独的一块,看起来很是孤苦伶仃,他对这种东西也不太感兴趣;
往里是操场,周围是梧桐,最角落的地方还有一株已经长出来花骨朵的玉兰;
还有好几个相对的篮球架,旁边是几栋灰色墙面的教学楼,跟前有棵树,两三层楼那么高。
还想看什么,但有那么个石碑挡着他的视线,让人看得不是很清晰,往旁边挪一挪,结果踩着栏杆时闪了个趔趄,用手扒住铁门时晃得咣当咣当响——把看门大爷吵醒了!两人心里大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