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人微醺慵倚床(2 / 2)
她道,若与你白首相依,这天下归谁又何妨?
她与她,曾十指相扣,对月相许,只愿你一世安好,生死无妨。
哪怕用江山如画,换她笑靥如花。
也是抵过这一生枉自牵挂。
只可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如今的她们,已回不到当年。
陆笙忽的就醒了。窗外天色微明,奇的是这一夜竟无一个宫女进入笙箫阁来打搅。
柒韶还没有醒。笙箫阁内古朴的陈设在晨曦的照耀下显得华贵典雅。青罗幔帐,碧纱轻垂,纱橱内柒韶面色微红,合着双目睡得甚是安详。
陆笙就那样看着她,仿佛她便是画中谪仙。
睡前两人相握的手早已滑开,可柒韶仍旧死死地抓着陆笙的袖子不肯松手。陆笙几次尝试抽出袖子无果后,只得抽出了藏在身上的匕首,轻轻将衣袖割断,任由柒韶攥着那块青色布片,转身走出笙箫阁。临走时她回眸一笑,双颊上是褪不去的潮红。
这一含笑回眸若是让世间千万男子见了,定是被迷得神魂颠倒。
只可惜她从未看上过任何一名男子。
陆笙转过偏殿,来到乾元殿门口,正撞见了等候早朝的元襄。元襄一见她,脸上竟带了一丝少见的笑意,痞痞的,如同在上林苑围猎时对柒琰意味深长的笑。
“陆上卿早。”元襄轻轻一揖,凌厉的目光扫过陆笙全身,最后停留在她还揖时露出的半截袖子上。
陆笙心底一惊。一是她回京后还从未有人以“上卿”称呼她,二是元襄笑意深沉,似是想点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古有汉哀帝为董贤断袖,今日陆上卿亦为女帝断袖真是值得赞颂啊。效仿古代帝王行事,只是元某怎么觉得这身份不对啊。”
这是……暗指她要篡权?
“没有!玉陵……我不敢……我没有……”陆笙惊惶地眨巴着眼睛,向后退了一步,却不知要将袖子藏在何处是好。
元襄却微微眯起双眼,一副很享受陆笙受惊样子的表情。“陆上卿想来是误解了元某的意思了。那便还请上卿回斋中歇息,不过今日,就能明白元某的意思了。”
陆笙心惊胆战的回了碧鸾斋,还未到晌午,便有消息从前殿传到后宫,宫内外议论纷纷。
——皇帝今日未上早朝。
陆笙听闻,目瞪口呆。她知道元襄能看出她与柒韶间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他还能当着自己的面调侃此事,且不像其他鸿儒之士那般带着厌弃的口吻。
接连几天,陆笙都深藏在碧鸾斋中不敢露面。接连几日,柒韶都没有上早朝,都是元襄掌控的大局。各级臣子议论纷纷,谈论的最凶的竟是白乐天的《长恨歌》。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听闻那日碧鸾斋主在笙箫阁过夜,这几日也不曾见,该不会是陛下已和她行了那乱了纲常之事吧。
陆笙依旧躲在斋中,想要尽最大的可能回避那个传得更快更疯的传言——皇帝好女色。而且,这个女色绝世无双。宫中大臣们,开始不顾一切地上书进谏,规劝皇帝早日选出男皇后。
毕竟谁都知道,皇帝只是个柔弱的女子,胆小怕事,像这种对元襄有利的事情,他也应该不会去反对。
甚至就连一向对元襄十分顾忌的柒琰竟也将矛头对准了陆笙。
“男婚女嫁,自古大道伦常。怎有女子纳女子为家室之理?不如陛下即日便与玉陵成亲,以绝那祸国妖女非分之念。”
“历代妖艳女子不过红颜祸水,败坏伦常。看那秦楼楚馆,青楼淮楼,是非多生,不都是因女子引诱男子而起吗?”
“还望陛下速除常平妖女,以定民心;纳男皇后,诞下龙嗣,以传江山。”
这便是人主与臣子的区别。在陆笙与柒韶之间,到底是谁有这所谓的“非分之念”自是一目了然,可是却无一名臣子上奏柒韶的不是。柒韶再柔弱,再不会理事,也有个皇帝的名分。这倒也不是言官的不辨清白,群臣的阿谀奉承,而是他们对元襄的确是怕的可以。
还是那句话,若柒韶果真嫁了他,那这天下不就是元家的了吗?谁能惹得起一国之主啊!
这些天柒韶被这些奏折劝得心烦意乱。正当她打算放弃拒绝上早朝的举动时,元襄的一封奏折却送到了她手上。
“大道伦常,不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襄不曾听闻有女不可纳女之谬言;红颜祸水,亦不过帝君重色倾国,美姬何佞也?秦楼楚馆,是非多生,然古又何乏娈童、**?上古娈童堪媲佳丽三千,今宠一美色又何妨?更有佞臣狂言斩斋主以除祸根,可曾忘记成昌将军乃斋主裨将,若斩斋主,宁西城秦西军必反矣。所造之业,必甚于昔者平西王攻城。望三思。”
柒韶一见这奏本,心竟是放下了大半,甚至天天在笙箫阁榻上赖到日中,政务奏折什么的全交给元襄处理。有了元襄的奏折撑腰,她甚至还摆起了皇帝的架子——若是碧鸾斋主不来见朕,朕就绝对不临早朝!
陆笙听说了柒韶的口谕,只有苦笑。
我的亲皇上欸,春宵一刻值千金,我都……陪了你一晚上了,你还要怎么样啊……
柒韶于笙箫阁坏坏地一勾嘴角,抚上面前的变瓷茶杯——傻子,不知道春宵苦短么?
伊箫怕柒韶“孤军奋战”,经不住众臣的轮讦,便径向笙箫阁来探望她。
“箫哥哥,我已舍了名舍了江山,阿笙还要我怎样才能回到我身边?”
伊箫竟一时无语。
这真是一对儿傻妹妹啊……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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