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陈向晚在拘留所里生了九天闷气。九天,一个字儿也没蹦出口,就在铁窗下坐着。有个缺牙的老头说他身遭的空气都不对,有股焦味,还幽幽地冒黑烟;整个人跟座亟待爆发的火山似的。到第三天时进来个唇红齿白的小年轻,一照面就冲着陈向晚挤眉弄眼暗送秋波。陈向晚又“嗖”地成了座冰山,又冷又硬,是理也不理。他就光顾着气,横着气竖着气,冷着气热着气,气那个千刀万剐的周慕风公器私用,欺负他一个小小的脱衣舞男。
陈向晚出来那天畅畅过来接他。按理说,要见到好朋友了陈向晚的心该宽慰了。可他偏偏在大门口遇见了周慕风。周慕风来拘留所办事,照例叼着根红塔山;脚上阔步子一迈,就头顶快哉风,身披逍遥风,神清气爽又雄姿英发的,瞧得陈向晚是牙齿痒痒。拜这个姓周的所赐,他陈向晚灰头土脸,一身狼狈一身晦气,可姓周的呢,活得那叫一个滋润、潇洒,风生又水起。
“周慕风,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高兴了就叫你同事来整我,有本事咱们当面锣对面鼓,你别拿你警察身份算计我!”陈向晚气不打一处来,腚一撅,胸一挺,就堵在了周慕风的道上。
周慕风隔着纹纹缕缕的青烟斜着眼瞥他,嘴角边掠过一丝鄙夷的笑:“你这样不挺好的吗。脑子不清醒了就到这儿来躺两天,受受教育。”
“个屁你!”陈向晚重重地搡了他一下,周慕风却一动也不动。陈向晚心急之下又把食指头亮出来在他肩头狠刀刀地乱戳:“你卑鄙!你无耻!你下流!你虚伪!你人面兽心!你仗势欺人!你凭什么不给我条活路你!”
周慕风摘下红塔山,气定神闲地掸了掸烟灰:“我怎么没给你活路了?我不是劝你从良吗?我把你一个受压迫剥削的搂子,从水深火热里救出来,你不但不感谢我,还骂我?”
陈向晚一听这话,当时就差点跳起来,恨不得把天都拆了:“你才不良呢!你全家都不良!你把东方浪潮捣了,谁他妈给我发工资?你出钱,你养我啊?”
周慕风没理他,叼起烟,眼珠子一转,轻描淡写便把陈向晚这一章翻过了。周慕风绕过陈向晚往前走,好像陈向晚是一撮灰,已经给风吹散在他背后了。
陈向晚还想去追。可一转身,拘留所岗哨亭里的警察就铁青着脸瞪他,仿佛在问:你还想回来?周慕风已经进去了。陈向晚只能作罢。
畅畅在拘留所附近的一座天桥上等他。三个月不见,畅畅变了。畅畅以前以流体形式存在,带着不可遏止的向外泼洒的趋势,一身白花花的肥肉,走一步,抖三抖,停一脚,晃五下;可现在,一眼看过去,是利索、紧凑、有棱又有角。陈向晚一瞧他就知道出事了,畅畅十之八九是有喜欢的人了。
陈向晚拷问了畅畅半小时,畅畅招了。畅畅现在在海东一个叫“山南公寓”的高档小区当保安,他的心上人是小区一住户。
陈向晚是当天下午在山南公寓A幢的大厅前台见到了这个姓徐的医生的,谈不上英俊,但个子高,身条挺拔,器宇轩昂的,像从古画上抠下来的那种翩翩公子。畅畅见到徐医生时声音都高了八度,但说出来的话却续续断断的,连不成一个整句。
徐医生笑得像春风,把畅畅熏得酩酊大醉。畅畅的脸红成了猴子屁股,身子骨也跟软了似的,在那儿莫名其妙地晃荡,直冒傻气。徐医生展现着他八颗牙的微笑,很好听地说:“您好,我取一下快递。1809,徐泓冰。”
陈向晚当时在陪九光打游戏,激战正酣呢,听到他说话,扬起了脸。陈向晚先眨巴眼瞧了瞧那个徐泓冰,又转过脸瞧了瞧酩酊大醉的畅畅,愣了好几秒,才道:“哦,我来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