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陈向晚杀回台上,两脚踩的是风流和云涌,身后起的是山呼和海啸,眼前根根分明的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等着他执来当空舞,舞一出乱花渐欲迷人眼。
陈向晚在台下,是逞他个人一时之快,雪前耻,报私仇,上了台就得讲职业道德了。陈向晚凭着他的艺术直觉,决定攀上钢管,来个老鹰盘旋,再神仙下凡,作为台上台下的过渡和钩连。可他伸手一握,钢管在他掌心里呲溜滑了一下。不对劲儿,不是这么个响法儿了。陈向晚再一使劲儿,又是呲溜一下,钢管像是蛇妖附了体,从他五指之间利利索索往外溜呢。陈向晚平时拿钢管,那跟拿筷子似的,只有“筷子”听他陈向晚摆布的,没有反过来的。这回是出了什么邪门古怪,陈向晚这一握,还冒犯了孙大圣的定海神针不成?
陈向晚把他手心摊开在眼前瞧了一瞧,再低头一嗅——原来如此。明白了。怪他太兴奋了,忘了先前去弄那个周慕风,留了一手什么玩意儿了。
陈向晚笑起来,放眼去找周慕风的脸,他得再好好欣赏欣赏周大警官射在他手里之后窘迫的模样,最好呢,把自己这只手朝他耀武扬威地挥他妈几挥,当众提醒提醒对方,嘿,你鸡巴里流出来的东西在这儿呢。
可是西角的红沙发那儿,黑色的夹克衫消失了。陈向晚从他腿上跳下来,再奔回台上,这才过去多久,一转脸,周慕风竟然已经走了。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当什么逃兵啊,有本事射,没本事坐稳了看他陈向晚表演。陈向晚嗤笑了一声。屁的周警官,就他妈一只纸老虎,以为陈向晚是只软柿子吧,可劲儿捏,你捏,你捏,不跟他动个真格他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脸皮薄成这样,威风倒是抖得欢,你抖,你抖,我看你还在我这个死娘炮面前抖威风不?还纯爷们儿,呸,呸,啊呸!
陈向晚想周慕风一定是他妈“逃”出去的,狼狈不堪,抱头鼠窜的那种。他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飘飘然,边飘飘然边丰姿绰约地转了个身。“老鹰”和“神仙”都做不了了,陈向晚即兴来了几个动作,下腰,劈叉,又抻腿,最后孔雀开屏,把他漂亮的屁股秀一秀,满堂彩,满堂彩呐。
陈向晚下了台之后就去洗手间洗手。满手泡沫搓得正死去活来的时候,曲曲进来了。曲曲是“东方浪潮”里唯一一个跟陈向晚还算对付的。原因很简单,曲曲和秦少霖他们也合不来。曲曲一进来就唉声叹气,丢了个化妆包在盥洗池台上,然后一手捅进去生拉硬拽,掏出瓶洗面奶。
“手上沾了什么这么玩命的洗。”曲曲把洗面奶拍在台子,抹了自己一脸水。
“去腥呢。”陈向晚把自个儿的手放在龙头底下冲,冲得专心致志的。
曲曲笑了一声:“你倒是还有荤腥能沾。我今晚可要吃素了。”
陈向晚撩起眼皮瞧了他一下:“怎么了,你的大官人没带你出去啊?”
曲曲是跟客人出去的,说白了就是进行肮脏的钱色交易。东方浪潮里的脱衣舞男有这个自由,袁老板不管。脱衣舞男们私底下对自己的恩客都有个叫法,曲曲就管他们叫“大官人”。陈向晚则管邀他的人叫“凉快”,为什么“凉快”?因为陈向晚不跟人出去,这些色胆包天的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陈向晚跳跳舞,红艳艳的票子就在他手指间噼里啪啦炸烟花炸个不停,他何苦去开那个源;再说了,这么多客人,你一个个儿地去摸他们底细?指不定哪个洞里的妖怪呢;要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地玩多几次,染上什么不治之症,找谁说去啊?
其实曲曲也不缺钱,但曲曲想过得再好点,说白了就是“贪”。曲曲今晚本来是有“大官人”要伺候的,为此还和陈向晚换了班,让陈向晚帮他多跳了一场,看现在的情况,官人是放了曲曲的鸽子了。
“双数你知道的吧?”曲曲开始涂洗面奶了,一双手揉得两颊吱呀吱呀地响。
陈向晚脑子放电影一般把酒吧里他见过的客人想了一遍,有些茫然。
曲曲“啧”了一声:“双数啊,那个大双眼皮,面条似的,俩鼻孔子朝天撅,吊着个双下巴,那个,双数。”
“哦——他。”陈向晚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狗 娘养的。”曲曲突然骂了一句,“耍老子。”
“让老子在后台等,等半天不见他来。”
陈向晚实际上并没记起这个“双数”是谁,听曲曲的描述,反正就是很“双”的这么一人。客人太多了,大部分都其貌不扬,漂亮如周慕风、叫人魂牵梦绕的不多,丑得旗帜鲜明让人过目难忘的也少。一个鼻子两只眼,谁都按这个程式长的,谁认识谁呐。
陈向晚干笑了一声,敷衍道:“生这气干嘛,下次别理他,叫他吃屁。”
“吃屁?”曲曲瞪了陈向晚一眼,“我扒他的皮。”
陈向晚洗完手就回化妆间了。一打开门,秦少霖就端着他一张冷嘲热讽的脸在那儿候着。
“陈娇娇,你有本事。”
陈向晚连白眼都不翻,只当秦少霖在对空气放屁,他款款地走到镜子前,翩翩地落了座,细细碎碎地开始拨弄他那张脸。
“坐在帅哥腿上拱得像头发情的猪,你是学的,还是天生的啊?”
秦少霖说完就发出了猪叫一般的笑声,哼唧哼唧的。秦少霖这人欠打,就该给他一嘴巴子让他清醒清醒。陈向晚手上痒了这么一下子,还是忍住了,跟头猪计较,犯不着,反而脏了自己的手。
秦少霖满嘴酸不溜秋的时候,化妆间的门开了,四水的身子漏了进来。四水进来时带了一身烟味,陈向晚嗅出来了,万宝路的味道。四水的偶像就抽万宝路,四水这辈子不可能和他偶像并肩站着了,但四水能跟他抽一样的烟。四水一进来就张嘴打哈欠,哈欠里黏黏糊糊地掺着一句:
“讲什么呢,什么帅哥什么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