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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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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铭轩抚摸着嘉琪的背脊,说:"嘉琪你以后要回美国去念大学,到时候难道你还要爸爸陪你去吗?"

嘉琪因为他的话怔住了,问:“回美国?”

任铭轩的回答很冷静:“是,你不适合中国的学习方式,美国更加适合你,所以你只是暂时在这里学习,过几年你还是会回去的。”

嘉琪忽然不知道说什么还好,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要住校这个严重的问题。

任铭轩见儿子不再回应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就睡了过去了。

终于到了开学的时候,任铭轩特意带他去了宿舍,又带他去和楼层的管理老师见了面。临走的时候,嘉琪一直拖着任铭轩的腰不要他走。

任铭轩颇为苦恼,他硬生生地嘉琪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自己身上扳开,嘉琪又像吸盘一样贴紧了他。

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唐方出现在了面前,叫了一句:“叔叔。”

任铭轩抬头看见自己侄子,有点惊奇,问:“唐方,你怎么在这里?”

唐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说想体验一下中国的教育环境,妈妈就让我回来读一段时间。”

他并没有说实话,其实是他硬求着宣茶薇让他回来读书的。

任铭轩点点头,又去拉嘉琪的手。

唐方看到了任铭轩身后的嘉琪,说:“弟弟要住校吗?”

任铭轩不知道高中生不用住校,说;“他不肯呢,死活要回家去。”

唐方觉得这话奇怪,便说;"叔叔家不是在围城吗,这么远怎么回去?"

任铭轩说:"在这边新买了房子,有空来家里玩。"

唐方点点头,见嘉琪抱着任铭轩不放手,就提出:“我带你们去参观学校吧。”

他这样说了,任铭轩想着嘉琪其实只是想要自己多陪他一阵,所以就答应了唐方的邀请。

参观了一圈下来,任铭轩终于要走了,嘉琪的手被唐方牵着,他看着要走开的任铭轩有种想立刻冲上去的冲动,但是他却硬生生压抑下来了,想起任铭轩在走之前对他说过的,“嘉琪,不要怕,学校里可以认识更多的朋友,你以前小学的时候都能和很多同学做朋友,现在一定也能够做到,爸爸周末来接你回家。”

直到任铭轩已经消失到看不见了,嘉琪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唐方试探地问道:“你要不要去食堂吃饭?这边有三个食堂,味道都不错,我带你去看看?”

嘉琪记得以前自己被他作弄的时候,就侧了头,说:“不用,我回宿舍了。”

一段时间下来,嘉琪彻底见识到了住校的恐惧,同一个宿舍的男生都比他高大,为人也相当霸道,每个都是在家里被宠坏的小皇帝,被家长送到学校里来希望接受点磨砺,可是在这种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情况下,很容易就起纠纷。

无缘无故打斗起来这种情况更是数不胜数,虽然很多时候都只是闹着玩儿,但是嘉琪依然很排斥动手动脚的接触方式。

银光的住宿条件算好,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房间,但是客厅是公用的,可以上网和看电视。

才开学一段时间,已经有男生在宿舍里公然看有色的片子。

嘉琪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东西,下了晚自习回来,看见宿舍的另外三个男生在一起窃窃发笑,就避着对方立刻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不一会儿,另外一个宿舍的人也过来了,其中一个问:“怎么只有你们三个,还有一个呢?”

嘉琪宿舍的舍长说:“他不太愿意和人交流,在班上一段时间了,也没有见他和任何人说过话。”

另外一个宿舍的人符合到:“这么清高?什么来头啊?”

舍长接着说:“不清楚,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每天除了上课从来不开口说话。”

说完其它的男生都笑了起来。

在男生的世界里,粗糙耐操才能混得开,嘉琪那种性格,不被人说成娘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有男生和他做朋友实在很困难.

好在班上的人都没有为难人的习惯,嘉琪一个人也乐得轻松些.

隔壁宿舍的一个男生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说:“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丁嘉琪?”

舍长听了,道:“好像是叫这个,你知道的不少嘛,岩哥,我们班的事情你也知道。”

张岩的嘴角不自觉地挂了一个笑容,说:“哦,原来是他,我就说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的。”

其余的人听了他这样说,立刻来了兴趣,说:“听你这口气,知道他不少事啊,他是什么来头?”

张岩并没有到处宣扬别人家事的癖好,他只是淡淡地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只是和我做过一段时间的小学同学。”

大家听到这已经丧失掉了一半的兴趣,开始把注意力放到电视上去了。

看了十几分钟,张岩偷偷离开了客厅,去敲了嘉琪的门。

嘉琪在自己的房间里练习钢琴的指法,自从他开始了初中的学习,他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多的时间练习钢琴了.

上次和岳老师谈了之后,他深深感到了挫折感,他无法告诉任铭轩,也无法在向岳老师倾诉更多,因为他已经离开了以前的那个地方,现在他需要一个人独自面对眼前新开始的生活.

他能练习钢琴的时间很少,只能每天下午吃了饭之后去琴房多弹一会儿,但是却就是在这般短暂的时间中,嘉琪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争分夺秒的感觉,大概正是因为这种自己和自己较劲的情况,让他可把挫败感抛之脑后,更加奋发也更加珍惜每天在钢琴房联系的时间,他也在这中短暂却又匆忙的时刻里生出一种更加坚韧的力量来。

他于是开始随时随地都在练习着最基本的钢琴指法练习,虽然他弹的够快,也够华丽,但是他依然很焦虑,不知道自己除了能把自己擅长的事情做到极致而外还能做到什么。

张岩敲了很久一阵的门之后,嘉琪才很不情愿地去开。

他记得第一次开门的时候,是同宿舍人邀请他出去打架,他听后立即关上了门,对方在门外又叫又嚷,说什么同一个宿舍都都不帮忙以后你出了事情看谁帮你,嘉琪在一个人的房间里,愤怒之下回了对方一句,我的事不用麻烦你们,你们管好你们自己就好。

打开门,嘉琪看着眼前的人,并没有认出对方是张岩。

张岩已经开始抽身体,有了一米七的样子,而他天生爱运动,看上去十分高大。

张岩见嘉琪愣愣的样子,就知道对方肯定没有认出自己,于是他主动说:“哟,好久不见了,嘉琪,我是张岩,还记得吗?”

听到张岩这个名字,嘉琪握着门把手的手忽然就加大了力气,他吸了一口气才说:“你来找我干什么?”

张岩的态度却轻松随意很多,说:“大家现在又是同学了,来跟你打个招呼,不要这么介意嘛,好歹我们以前也是同学。”

嘉琪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内心还是对张岩有惧意,但是他也长大了,和当年那个才到围城,连中文都听不懂的嘉琪不一样了。

嘉琪冷冷的看了客厅里面的人一眼,几个男生正入迷的看着屏幕上的裸体,嘉琪立刻厌恶地把眼睛收回来,说:“你怎么不去和你的朋友一起看电视?”

张岩笑了笑,很友好的态度那样,说:“你不是也没有去?”

他把手撑在门栏上,俯身看着嘉琪,姿态既压迫又暧昧。

嘉琪瞪着张岩,全身都紧绷了起来,但还是压抑住声音里面的愤怒说:"我不喜欢人多地地方,你走吧,我要看书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间,片子不知不觉已经放完了,一个男生见到张岩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就朝他吼了一声:"张岩,回去了。"

张岩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嘉琪,才回复对方说:“就来。”

然后又对嘉琪说:“我走了,我们还会再见的。”

嘉琪立刻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九 危险的爱慕者

嘉琪一个人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常常会想起岳老师对他说的那些话,说他还没有经历过人生的打磨,所以在音乐上的表达太浅薄.由此,嘉琪就刻意让自己去读一些苦难的东西,他开始了解一些伟大音乐家和画家的生平纪事,也开始看一些很现实题材的东西,例如 <<钢铁是如何炼成>>的这样的书.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这些很悲惨也很现实的东西时,总觉得书里面的人物很激昂很英勇,但是却无法打动他,也激不起他内心的波澜.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缺少了某些情感或则还看不懂那些人物的爱恨情仇.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倒是一直都 对需要体会人生和苦难这两件事情很执着。他每天频繁而大量的阅读,完全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时候看书忘记了做作业的时候也是有的.

老师因为这样的事情打了电话给任铭轩,任铭轩刚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惊异,毕竟嘉琪在学业上从来没有让他操心过.

晚上的回到宿舍后嘉琪便接到了任铭轩打来的电话,他只看了手机一眼,就知道是任铭轩的号码,因为他身边的人太少,电话薄里,除了任铭轩的名字再也没有其它人的联络方式.

屏幕上的光不再闪动之后,嘉琪才把手机放进了抽屉里,不再管它。

任铭轩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嘉琪依然没有接,他猜想嘉琪一定是还在为住校这件事情而和他赌气。

他明白自己的儿子,看上去十分柔弱的样子,其实内心的想法很多也很复杂,很容易就钻了牛角尖,对于喜欢和讨厌的东西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执著和认真。

任铭轩这几天回了围城,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上周周末他没有接嘉琪回家,因为他是在没有时间去,他打电话告诉嘉琪叫司机接他回家,嘉琪在电话那头说:“你不回家我也不必回去了,反正那个房子放在那里也不是为了我准备的不是吗?”

任铭轩觉得儿子说话越来越刻薄,就忍不住教训他,说:“你这是什么话,当初不是说得很清楚是给你准备的房子吗,我有工作在身不能回去,你一个人回去也可以得到照顾。”

嘉琪冷笑着说:“既然是给我准备的,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住学校里?我在这里一点都不开心,你却根本不在乎。”

嘉琪这样冷冰冰地刺任铭轩,他也把温言细语收了起来,说:“住校是学校的规定,你那么小,我现在工作又很忙,无法照顾你,你住学校里终归好一点。”

嘉琪却反问他:“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在围城上学,我的老师朋友都在那里,你要来A城发展事业,你一个人来就是,反正你现在把我放到了这里来,还不是照样我们各过各的,和让我一个人在围城生活有什么不一样。”

任铭轩被他这番话堵得无法开口,他无法告诉嘉琪他现在在围城的事情,也无法想嘉琪解释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身边都是反对他的人,公司里的高管也开始质疑他的动态,总之,他现在在围城的事情都一团糟,所以他才想把嘉琪放在一个较为安稳的地方。

两个人在电话里面不欢而散。任铭轩忍住自己要去看嘉琪的心思,把精力投入到新的项目上去,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以前太惯着儿子了,才会导致他现在觉得自己不用遵循身边的规则。这样的想法当然不行,所以任铭轩决定让嘉琪一个人好好待在学校里面想清楚。

不过,他作为父亲,多少是心软的一方,放心不下他的儿子,便让了唐方多去照顾嘉琪。

唐方接到了任铭轩的电话后自然很开心,他正愁想要去见嘉琪而没有正当的借口,任铭轩这样说了,他当然很乐意。

他去了嘉琪的宿舍,敲了门口有一个头发乱蓬蓬的男生来开门,唐方朝门里看了一眼,里面确实有够乱的,零食袋到处都是。

那个男生一点也不介意被人看到自己宿舍的脏乱差,反而没睡醒的样子问唐方:“学长,找谁?”

唐方穿了高年级的制服,一眼便可以看出来和初中部的不同。

“麻烦找找丁嘉琪。”

那个男生听了后,说了一句:“他不在,你去图书馆找他吧。”

就关上了门。

唐方虽然知道男生没有女生整洁,但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乱的宿舍还是不免觉得惊讶,他自己都无法接受,更加怀疑嘉琪如何忍受的下来。

没找到嘉琪便只能去图书馆找,可是偌大一个图书馆找了下来,也没有人。他甚至翻看了图书馆的出入记录,嘉琪每天都回来图书馆一两个小时,时间虽然不固定,但是每天必来倒是真的。

唐方思考着那里还能找到嘉琪,迎面就看到走来的两个同班女生。

那两个女生立刻和他打招呼:“级长好。”

唐方才来银光一段时间,但是却立刻被选为了级长。

唐方也笑着和对方打招呼,问:“你们去哪?”

一个女生说:“听说初中部来了一个钢琴神童,我们都赶着去一睹为快呢。”

另一个女生对唐方有点意思,就大着胆子邀请:“级长也一起去吧。”

唐方想自己现在也找不到嘉琪不如晚些时候在去宿舍,于是就和他们一起去了。

没有想到同学口里的音乐神童就是嘉琪,唐方站在学校走廊上,已经是秋意浓浓的十月,很多女生把教室门口的窗户都围满了,但是唐方长的高,自然就可以清楚看见里面坐着弹琴的嘉琪。

前面几个女生窃窃私语道:“好可爱的男孩子啊,看上去不像真人。”

另外一个也一起点头,还说什么“可惜才十三岁,再大两岁一定就追了。”

一群女生都笑起来。

唐方听了她们的谈话,又看了她们身上的制服,立刻知道她们是高三要毕业的学姐。

全校每个年级的制服都不一样,也采取了外国选举级长的方式由学生来管理学生,这可以说是十分民主的校风了。

嘉琪弹得很投入,根本没有注意到教室外面的人,他内心很愁苦,表情也不开朗,音色被他渲染得十分悲切,在这样的秋日里听了,倒有种十分相配的感觉。

嘉琪弹了一曲之后,停了下来,说实话,他现在自己都对自己的水平无法准确判断了。以前的时候因为身边有很多的赞美之声,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弹得好,可是后来他听了楚牧之的琴之后,他才完全明白过来,原来这么多年,他仅仅只是在弹旋律,他根本没有和音乐对话,也没有和音乐用心交流过。

而横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对于这一点,其实他并没有深刻的认识,他只是很痛苦为什么自己就是做不到自如从容地和音乐对话,也无法在乐曲中表达感情。

越是自责,他就越是心急,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只希望能找到出口,可惜,他这种病机乱投医的方式根本没有多大的效果,虽然他自己也感到自己比以前努力很多,但是这样的努力并没有给他带去意料中的成长,反而让他更加痛苦,以致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音乐天赋这回事。

身后一群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终于引起了嘉琪的注意,嘉琪扭头一看,几个女生立刻对他尖叫起来,嘉琪露出茫然且吃惊的表情。

他从小到大很少有朋友,原因和他的生长环境有关系,还有就是他自己也没有很强烈的感情需要过朋友在身边陪伴他。

唐方见嘉琪停了下来,就推门进去,叫道:“嘉琪,吃过饭了吗?叔叔叫我带你去吃饭。”

嘉琪之前在上课的时候,唐方也去找过他几次,可是每次嘉琪都兴致不高的拒绝了他,弄得唐方也有些手足无措。

嘉琪就是这样的性子,非常倔,心眼也直,钻了牛角尖后是看不到身边任何东西的,只能注意到自己想问题的地方.

当然这种一根筋的秉性,有些时候放对了地方,倒是可以做出很大的一番成绩来。

嘉琪听到唐方提到任铭轩就有些不高兴,但是他也确实饿了,就站起来拿了琴谱,对唐方说:“走吧,吃饭。”

他们走出了教室,外面的学姐就立刻迎上来问他话,嘉琪的身高不算高,高年级的学姐既然可以团团把他围在中间,嘉琪非常的窘迫,他想起了任铭轩说的话“太晚睡,是长不高的。”

他自己不看重自己的外貌,却十分看中女生对他的看法,这大概就是青春期特有的虚荣心,只不过见对方都是姐姐们,又比自己高,他就十分的自卑。

唐方认识其中几个女生,插进去为嘉琪解了围,又告诉他们嘉琪是他的弟弟,对方很爽快地问了嘉琪的练琴时间,还约嘉琪下次一起切磋琴技。

嘉琪这才眼神放光起来,说:“学校有社团活动吗?”

那个学姐是古典音乐社的社长,立刻就对嘉琪天花乱坠的吹嘘了一番,最后嘉琪便答应了去社团看看。

唐方和嘉琪去吃了饭,其实味道不算差,但是菜色很粗燥,怎么也不能和嘉琪以前在家里相比,尤其今天还是周末,饮食条件就更差。

唐方见嘉琪脸色病恹恹的,带着不健康的白,就问:“嘉琪你是不是病了,你脸色好差。”

嘉琪住了校之后其实自己也变邋遢很多,倒不是说他是个男生,难免邋邋遢遢,只是前十几年他完全过的是少爷生活,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曾自己整理过自己的房间。而且他现在满心都装着他的琴,更加没有心思顾及其他的东西。

嘉琪满不在乎地说:“住校不就是这样的,这些都是人生的苦难,是为了磨砺我的。”

唐方不明所以,继续问:“什么意思?”

嘉琪说:“难道不是吗,我现在过着这么糟糕的生活,每天只有很少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不就是人生的苦难吗?钢琴老师说我缺少对人生的体会和认识,所以我的琴声才无法打动人,我现在受过了这些苦,就可以谈出有感情的音乐了吧。”

嘉琪说得漫无边际,但是内心却是真的这样认为,。

唐方自然是不明白的,他只当嘉琪在说气话,气任铭轩把他放到银光来读书,还让他住校这件事。

他捏了捏嘉琪瘦得只剩下一层皮的脸,笑着说:“你这么小,哪里来这么多奇怪的念头。”

嘉琪知道自己说的话很少有人能真正听懂,他现在也不计较了,觉得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明白自己的感受就够了。

他开始学着不向外界所取感情和回应。

唐方见嘉琪不合自己说话,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面对嘉琪,他总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是喜欢自己弟弟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强求宣茶薇让他回到中国来读书。

嘉琪冷冷的侧脸看上去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他觉得自己不懂嘉琪,但是能远远地看着嘉琪就心里面满足了。

唐方说:“嘉琪,你在学校里过的不开心吗?我去了你们宿舍,里面的环境...”他说道一半打住了,犹豫之后又说:“你如果实在觉得痛苦,出来和我一起住吧,我住在学校对面的房子里,一个人也用不了一套房子,你来和我一起住,叔叔会放心很多吧。”

嘉琪听了这话,确实有些心动,但是他心里还是有气,想着任铭轩既然那么想让他住校,就住给他看好了,他低了头,说:“谢谢你,哥哥,我还是一个人呆着就好。”

两个人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嘉琪总觉得有人背后打量自己,但是他每次回头过去,都没有人在他背后,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觉,这段时间以来,他常常有这样的感觉,但是都没有哪次是看见了人影的。他见自己和唐方说也说不出来什么,就不由得有些心烦,决定一个人去看看书或者练琴,自从来了银光之后,属于自己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所以更加争分夺秒。

嘉琪站起来,说;"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哥哥,我要去图书馆了。"

唐方想跟着去,但是又担心嘉琪嫌烦,就默默看着嘉琪一个人夹着乐谱走了。

嘉琪每天都在固定的地方看书,那是他为自己寻找到的为数不多的在学校里的属于一个人空间,他的本性里大概就有艺术家孤僻的因素作祟,所以对于人多地地方天生就觉得反感,但是任铭轩却还有偏偏叫他来适应这一切。

他恨别人强迫他,让他觉得不自由,即使是任铭轩也不行。

嘉琪看了一会《梵高传》便又开始觉得有些难受,他最近常常肚子痛,但是也没有在意,只是忍忍便过去了,所以他每次有了身体上的不舒服后他都用自己那个荒谬的理由“这是人生给他的体验和磨砺”来安慰自己。而且他实在缺乏照顾自己的经验,并不知道身体不舒服要提早去看医生。

嘉琪忍耐着腹部的剧痛,等待它过去。他想着梵高那个孤僻有自杀冲动的天才,一生都没有幸福过,他一个人用枪打掉了自己的耳朵又在稻田里睡了一晚,最后回家给自己画自画像,这一系列的诡谲行为,让嘉琪在痛中迷迷糊糊起来,他想,一定是自己的生活还不算惨,所以才华之神才没有眷恋他,如果他有勇气象梵高那样自残,说不定就能有巨大的情绪和能量注入到自己的音乐中了。

在层层叠叠的书架后,嘉琪蜷着身体,抱着书,痛得实在不行了,才开始压抑着痛苦的呻吟。

明明晃晃之间,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感觉有人像他走来,对方应该是个男生,因为对方的手很粗糙,头发也很短,嘉琪本能地就虚弱地抓住对方的袖子,说:“我肚子痛,快,送我去医院。”

那个男生却好像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把嘉琪软绵绵的身体抱了起来,然后低着头在嘉琪的脖子处亲吻着。

可是嘉琪的意识已经沦陷,根本意识不到对方在对他做什么。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痛死了,他想呼叫,可是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整个人都像要被肚子的疼痛吸了进去一般,身躯不断缩小。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 冰释前嫌

任铭轩接到电话的时候,一时间没有听出来对方的声音。

张岩把嘉琪送进了医院,在走廊里拨通了任铭轩的电话。

“任叔叔,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是我的爷爷张培源可是一直都记得你啊。”

张岩在电话里说。

任铭轩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问对方:“你是张岩?”

“是,难为你记得我,你的儿子现在病了在医院里,你快过来吧。”

任铭轩没有料到张岩会说出这样的事情来,立刻追问道:“嘉琪他怎么了?”

张岩说:“放心,没有人打他,他得了阑尾炎,正在做手术,你来看看他吧。”

任铭轩赶到医院的时候,嘉琪已经下了手术台了,不过麻药没过,依然在昏睡。

唐方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刻从学校里去了医院。

见到任铭轩第一句话就是:“中午和嘉琪吃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

任铭轩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问了张岩:“他情况怎么样了?”

张岩虽然才是初中生,但是和唐方站在一起一点压力也没有,他无论身高体型,都和唐方这个高中生差不多。

“送他过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张岩说。

任铭轩因为知道小时候张岩对嘉琪的伤害,不由得问:“是你发现他生病的?”

张岩的表情在一两秒钟之内变换了一下,继而又很坦荡地说:“是,当时他在图,我正巧也在,就听到了他的呼救声。”

任铭轩明显抓住了刚才张岩表情的闪躲,但是见张岩的态度又如此大方,不象是隐藏了什么的样子,就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在了一边,说:“好,谢谢你送嘉琪来医院。”

这时候医生推门走了出来,对他们说:“病患清醒了,你们要进去看看吗?”

任铭轩点点头,说:“谢谢你医生,我是孩子的父亲,我进去看看他吧。”

医生看了一眼任铭轩,眼神略带奇怪地问:“你是孩子的父亲?他身上的痕迹是什么东西?”

任铭轩并不知道嘉琪在昏迷的过程中被人侵犯过的事情,张岩不说出去,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医生见任铭轩没有回答,又见这位父亲在手术后才赶来,就猜到这个孩子平时受到的父母关爱肯定很少,说:“算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进去看看孩子吧,他这个是急性阑尾炎,现在给他切除了,一周后就可以出院了。”

末了又叮嘱了任铭轩一句:“他可能精神压力很大,给他打了麻药依然在说呓语。你作为父亲,多照顾一下孩子吧,挣那么多钱,不也是为了孩子吗?”

医生说完就走了。

任铭轩把其余的事情都叫秘书去打理了,自己就走进了病房。

嘉琪虚弱地躺在床上,被厚重的被子盖着,平平坦坦地睡在那儿,就像一片纸人一样。

任铭轩走了过去,嘉琪看到他的出现,立刻把头扭到一边去。

任铭轩内心发苦又焦急,本来也气嘉琪和他赌气的事情,但是看到虚弱的嘉琪趟在床上,他就忽然觉得只要嘉琪好起来,其余的什么时候都不重要了。

他内心也焦灼过,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忙碌着工作,却把嘉琪给忽略了,一直以来他都把嘉琪管太紧,娇养过了头,想要嘉琪在学校里锻炼一下,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嘉琪就病成了这样。

任铭轩蹲下来,把手伸进被自己里,握住了嘉琪的手,说:“嘉琪,是爸爸,爸爸没有照顾好你,让你生病了。”

嘉琪本来心里很憎恨任铭轩,但是人在生病的时候就会变得特别脆弱,听到任铭轩这样说,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任铭轩用另外一支手给他搽了搽眼泪,说:“嘉琪,病好了我们就回家,你不愿意住校就不住了,我只想你健康快乐。”

嘉琪听了任铭轩这样说,更加是满心的委屈,说:“不是的爸爸,我住校也很好,只是我很担心自己的琴技退步了,我很努力地想要进步,可是就是不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任铭轩心里很复杂,他想着嘉琪都病到现在这个程度了却依然还在想着钢琴的事,不由得就觉得嘉琪这一生真的就是钢琴绑在了一起。

嘉琪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岳老师说我缺少人生经验,所以我才弹不好,但是我到哪里去找那些东西呢?我只能不停的练习吧,我只能不停的练习才能追赶上别人… 现在我这样算是体会到了苦难了吗?我真的觉得难过啊,每天都很忙碌但是却依然感受不到自己的收获,这样的苦难能帮我什么呢?”

任铭轩看着一直不断说话的嘉琪,觉得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面去,不由得制止住他“嘉琪,别说了,别想了,爸爸在这,我们等病好了再说吧。”

嘉琪却不理他,继续说着自己的,泪水也不断顺着眼角流下来。任铭轩把自己的脸贴着嘉琪,冰凉的泪水就沾到了他的脸上,他感觉自己仿佛也哭了一般。

他柔声低沉地安慰嘉琪:“宝贝,不哭,爸爸不再勉强你了,你怎么开心就怎么做,不用做那些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嘉琪却绝望的躺在床上,说:“可是我怎么做都不开心啊,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开心起来,我自己都不知道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啊。”

任铭轩从来不知道嘉琪的心里会有那么深那么沉重的念头,他明明才是一个初中生,却考虑很多很深的问题。他深深地感到自己对于儿子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嘉琪在不断长大,心思也会随之变化,而他一直忙着自己的事业,扩充自己的商业帝国,却不能分神过来好好地懂得一下他小儿子的心思。

过了几天,嘉琪就拆线了,阑尾炎本来就是一个小手术,任铭轩还是给嘉琪请了营养师和专业的护理来照顾他。他这段时间刚好在A城工作,并不用每天往返在围城了A城之间。如果真有必要,他也会在围城工作完然后飞往A城。

任铭轩走进医院病房的时候嘉琪正在和张岩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岩救了嘉琪一命的缘故嘉琪开始不再那么讨厌他,甚至愿意打电话叫张岩去医院看他。

张岩也愿意和嘉琪做朋友,每次去看嘉琪都会和他聊得十分开心。

任铭轩拿了从家里面送过来的晚餐,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嘉琪问张岩:“你会小提琴?我完全不知道呢。”

张岩靠在床边,身材修长,已经有了大人的姿态。

“会一点儿,并不是什么天分。”

和张岩相处了下来,嘉琪才发现其实张岩并不是自己自己印象中的那种人,作恶多端,反而十分有才华。

嘉琪听了张岩这样说,就认定他是自谦,说:“才华这种东西靠不住,更需要更多的磨砺才行。”

张岩笑起来,说:“可是再多的磨砺,没有才华,一样没有用。”

嘉琪没有想到这一层,听了他的话,反而愣住了。

任铭轩走进去说:“嘉琪,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先吃完饭吧。”

嘉琪回头来看着满手都拿着食盒的任铭轩,立刻笑起来,眼睛亮亮地说:“爸爸。”

任铭轩把餐盒打开,里面有菜有肉,还有鱼汤,因为考虑到嘉琪现在才手术完了,所以食物都很温和,味道刺激,不易消化的食物都没有出现在餐饭里。

任铭轩拿了餐具出来,问张岩:"你在这里吃饭吗?现在时间不早了一起吃点吧。"

张岩却拒绝了他,说了一个很正经的理由:“谢谢了,任叔叔,我还是回学校比较好,晚上还有测试,迟到就不好了。”

任铭轩也因为他及时把嘉琪送到医院而对他另眼相看,说:“那我叫司机送你回学校吧,你回去也要注意休息,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张岩笑了笑,嘉琪却觉得任铭轩这样说有些难为情,他觉得自己的父亲一向是不太言语的人,在他的同学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立刻就制止了任铭轩,说:“爸爸,张岩知道,你不要多嘴了。”

任铭轩说:“这怎么是多嘴?你看你自己,不就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才变成这样的吗?”

嘉琪撇了一下嘴,说:“好啦,你不要总是说我了,张岩要回学校去,你快让他走啦。”

张岩笑了笑,又对任铭轩表示了谢谢就离开了。

嘉琪和任铭轩吃过了饭,任铭轩就开始收拾东西,嘉琪问他:“爸爸,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任铭轩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说:“明天”然后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过身说:“怎么,嘉琪想回家了吗?”

嘉琪闻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病服,皱着鼻子道:“我想回家洗澡,身上好臭。”

任铭轩笑,说:“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不能碰水,每天擦身也不行吗?”

嘉琪依然很厌恶的样子,说:“不行,我头发也很脏,很长时间没有剪了,又一周没有洗澡,我现在就是个乞丐,不,我比乞丐还脏。”

任铭轩见儿子说话气鼓鼓的样子,眼睛里不觉带了笑意,在嘉琪地屁股上拍了一记,说:“即使你是个乞丐,也是我的乖儿子。”

嘉琪却用手捂住自己的屁股,说:“不要随便打我屁股,会变傻的,屁股是人的第二大脑呢。”

任铭轩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傻儿子,再傻爸爸也认了。”

两父子半认真半打闹地说着些傻话,心里却很甜蜜。

第二天,嘉琪兴奋地一大早就醒了过来,护理小姐都说:“嘉琪要回家了,很高兴呢。”

任铭轩也特意一大早就来了医院,进病房见嘉琪已经换好了平常的衣服,就笑着说:“嘉琪,手续办好了,我们回家。”

嘉琪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回过轻风街,之前是他和任铭轩赌气,刻意不愿意回家,后来是他生了病真没办法回家。

现在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看见门前的庭院被人打理得十分整洁,房间里面也是一层不染,简直和自己住的那个宿舍有天壤之别。

嘉琪不禁夸张地感叹:“我的家啊,我终于回来了,我再也舍不得离开你了。”

任铭轩笑,把嘉琪用的衣服和其他东西从车里拿出来交给钟点工去清洗。

因为这里平日没有人住,任铭轩自己也很忙,所以才只是请了钟点工过来。

嘉琪上了二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满意地看了看,他喜欢的书籍和乐谱都在,又去看了看琴房,一切都是他离开之前的样子,不由得十分高兴。

任铭轩笑话他:“你又不是离开了几年那么久。”

嘉琪立刻控诉道:“学校的条件太让人难以忍受啊。”

任铭轩说:“是你自己不打扫吧,我问了你们老师,你们几个男生的宿舍一向都脏乱差!”

嘉琪却丝毫不脸红地说:“我有打扫啊,不过打扫了之后还是会弄脏,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不上课不看书不弹琴就每天打扫房间吧。”

任铭轩听了儿子的强词夺理,心情很好,很长时间没有和嘉琪这样说过家常话斗嘴了,便捏了一把嘉琪地鼻子,说:“你这个懒鬼!”

嘉琪站在衣帽间里,取了自己的衣服,问任铭轩:“爸爸,我可以洗澡吗?”

任铭轩知道嘉琪近乎洁癖的习惯,又想到让儿子去和一大堆男生住,实在是有点委屈他的样子,说:“你把伤口让我看看。”

已经是十一月的冬天,房间里开了空调,嘉琪又十分兴奋,也不觉得冷,伸手就捞起了衣角,一个半月形的伤疤就露了出来。

嘉琪因为皮肤白皙,又瘦,所以他肚子上的血管都可以看见,任铭轩不禁觉得他的儿子犹如非洲烂民一样可怜。

他用手触了一下嘉琪的伤口,嘉琪立刻躲开了,笑着说:“冷!”

任铭轩立刻把手缩回来,说:“正在愈合,会比较痒,不要去挠它,会留痕的。”

嘉琪却满不在乎地说:“没事,男人有疤更有味道。”

任铭轩不知道他从何处学了这种流里流气的话,听得他不禁发笑,说:“别人的疤是在脸上,你的疤在肚子上,谁看得到你的味道。”

嘉琪立刻说:“在脸上,那不是毁容了,我不要。”

任铭轩说:“好了,你要洗澡就赶快洗,不要泡澡了会把结好的痂泡软的。”

嘉琪听了,如蒙大赦,能洗澡洗头就很好,他在学校里已经养成了十分钟速战速决的洗澡方式。

洗了出来,嘉琪的脸色也因为水气的原因红润了很多。之前他因为不按时吃饭,又焦虑不堪,脸色很糟糟。

任铭轩见嘉琪施施然的出来,一张脸粉白,眼目之间却带着一股魅气,又有点孤傲的冷清。

任铭轩叫嘉琪下楼吃午饭,吃饭的时候终于注意到问题,说:“嘉琪你是不是长高了,衣服袖子短了吧?”

嘉琪这也才反应过来,说:“我刚才穿的时候就说为什么裤子遮不住脚踝。”

他人瘦,但是偏偏喜欢穿大一点的衣服,现在不知不觉,以前任铭轩给他买的大一号的衣服都短了。

任铭轩笑笑说:“没关系,吃了饭去买新的吧。”

午饭之后嘉琪没有睡午觉,而是抱了电脑在床上看,任铭轩叫他出门去买衣服,他说:“你去吧,我自己看看书,我半个月没有去学校,落下了很多课程。”

任铭轩见他心意已定,也不勉强自己就出了门。

他记得儿子小时候成绩很好,后来初中考银光的时候也不错。虽然停学了一年,但是仍然没有底子太差,而且嘉琪对学习天生很自觉,自己不明白的地方会一直学到自己明白为止,这样的精神即使是笨的孩子也能学好,况且嘉琪并不是笨的那种孩子。

想到这里,任铭轩才忽然意识到,嘉琪是那种逆反心理很强的孩子,他需要的是一个适合自己的空间,然后就能很自发的把自己的生活和学习都搞很好,如果周围的环境都不如他意,他便开始颓废。

可是哪里有样样都让嘉琪满意的环境,人只能适应环境,不可能环境适应人。

想到这里,任铭轩又开始后悔当初轻易答应嘉琪不让他去住校了。

他本来是个很有决策力的人,但是遇到嘉琪的事,总是犹豫再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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