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乾虚探枭心魔 春堂别有洞天(1 / 2)
孙枭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没有任何话可说——这里有着他以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珍异草,那一幢幢高楼悄无声息地湮没在深山中,虽然有着鸟语花香,四季如春,他却无法定神去将这美景瞧仔细,因为,没有任何人告诉他接下来应该干什么,应该去到哪里。
乾虚老祖带着孙枭穿过点金阁外面的长廊,老仙长鬓下白髯飘逸飞扬,孙枭看着看着就觉得晕眩,眼前的路歪歪扭扭成了蛇形,险些扑将前去,被老仙长险险托住了。
乾虚老仙长眼里闪过一丝疑虑:“谁给你起的名字?”枭者,善勇猛也。孙枭浑身上下除了那双透彻的眼睛,无处不显示出自己的弱不禁风,这个名字怕是要折他寿数。
孙枭也不怕生,任谁都能和他数络起来,但是话语和眼神里堪堪带着几分刻薄和尖酸:“还能是谁?父母生的,父母养的,自然是爹娘取的咯!”
乾虚老祖若有所思,捻了捻胡须,继而说道:“阿枭啊,你可知这‘枭’字作何解释?”
“不知道。听他们说,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恰好屋外边飞来了一只怪鸟,在外面待到我出生才飞走的,我爹是个猎户,那天要不是我娘拦着他,估计那怪鸟早被我爹打死了。”
他抬眼便望见乾虚老祖满脸褶子地对他笑,浑身的鸡皮疙瘩嗖嗖地泛起来又消下去……
孙枭突然笑了笑回应着乾虚老祖:“唔……他们都说是我爹积了德,那怪鸟保佑我和我娘来着。我爹为了纪念那只怪鸟才给我起这么个名字。”
乾虚老祖问:“那是只猫头鹰?”猫头鹰古称“鸮”,又同“枭”字。
孙枭觉得奇怪,嘴里回答:“是吧,我也不知道……”
这就解释得通了。占风碏的师兄不是常人,而是一只修为上万年的鸟怪,受仙人点化,来到七星屿潜心修炼,却难逃渡劫的命运,只一朝,便成了七星屿祠堂里的牌位。那日正是他转世到凡间,冥冥之中让人觉得世事难料。这个名字确实让孙枭消受不起,还没有活过弱冠之年就早逝了……
乾虚老祖觉得,这是孙枭的定数。
不一时,周遭没有人烟了。孙枭和老仙长已经走到了天枢岛上的崖口。孙枭看不清远处的路,只瞧见乾虚老祖已经先他一步踏上黑森森的物体之上。孙枭骇然大惊:“老仙长!”
乍一听,乾虚老祖险些没站稳,闷声道:“嗯?叫错了!”
孙枭缓缓挪了两步,方才看清脚底下的竟然是条破破烂烂的桥索:“师……师父,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去哪?”
乾虚老祖没有管他,兀自走远了,他的声音空旷缥缈地回荡在雾中:“去给你找个地方安顿下。”
眼看着人没了,孙枭急得立马跳上桥索上去,想跟上去,嘴里嚷着:“诶!师父!”不料这老掉牙的物件一点不老靠,脚底下是黑黢黢的深渊,虽然是白天,这里依旧伴着虫鸣和阴风,周遭黑洞洞地,勉强看得清三尺之外的地方——木质的桥面上长满了绿得发黑的苔藓,桥索边只有两条孤零零的生了锈的铁锁做围栏,除此之外,都是透风的、空荡荡的,毫无遮掩。
孙枭眼尖地看到前方有一只癞蛤蟆模样的人正横在路中间,黏腻的表皮上缓缓溢出白色的蟾酥,看得他耳根子发麻,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下一秒,干脆跌坐在桥上。
他不忍去看,胃里翻江倒海:“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这个人心里有个毛病——怕鬼。这里竟然有这些牛鬼蛇神,他说什么都不敢往前走了。
那蛤蟆怪站起来不过到他大腿根处,孙枭却颤栗得无处躲藏。那蟾酥流淌了一地,白花花地似乎还冒着热气……眼看着那怪靠自己越来越近,孙枭咽了口唾沫,干脆闭眼等死。他在闭眼的一瞬间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如何被蟾酥滴滴答答沾满身,自己的眼睛可能被腐蚀成两个血窟窿!良久,他身上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恶心的触感,徐徐睁眼,才看到那怪已经消失了,这才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心里叹道有惊无险。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被人用钝器猛戳了一下,他惊觉地一回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哪是什么人?哪是什么钝器?那分明是一具腐尸在用没皮没肉的白骨手指戳他,那尸扭了扭头,活生生给憋出一句:“你挡我路了。”
孙枭惊吓过度,脸上好不容易回升的血色刷的一下又没了,眼睛差点瞪出眼眶,憋足了向前气横冲直撞,桥索在雾中晃个不停。
一口气跑到了头,脚踏着了实地,眼见到了光亮,孙枭才算松了口气。边把胸腔里那口气儿喘匀了,一边退离崖边桥索几十丈远,这才想起那不靠谱的老仙长来,立即四下呼喊:“师父?师父你在哪儿啊!”那声音别提多洪亮了,他似乎想靠这样给自己壮壮胆——像那门前栓的狗一样,意识到危险时就狂吠几声,实则在为自己壮胆,顺便恐吓路人。他这大概是在恐吓妖魔鬼怪。
蓦地,乾虚老祖神出鬼没地回答他:“为师观你神色异常……”他就站在孙枭身后,“你个阳气最盛的男儿郎,怕那劳什子作甚?你可知以后要会天天跟它们打交道。”
孙枭慌了神了,但依旧憋足了劲儿装着气定神闲的样子:“你要我降妖伏魔?!”在他看来,修仙不过是盘腿儿打坐儿念经讲道,谁吃饱了撑的乐意去管那魑魅魍魉?一不小心就搭上小命的苦差事,他可不乐意干。
乾虚老祖看他眼神扑朔不定,故意恐吓他说:“这山间多的是吃人的妖怪,每过一座桥都有夺命鬼守在路上,这岛上弟子都会降妖伏魔的法术,就你一个人不学好,那鬼肯定就找你啊。”那桥不过是淹没在浓雾中,多年未曾修护过,才成了老仙长嘴里的“黄泉路”,实际上那桥可结实了,任你什么人,成群结队地也压不断它,并且遇金不折,遇木不腐,遇水不化,遇火不着,遇土不朽,可是个仙家宝贝——顾命桥。走在桥上,若非心里不清宁,那你怕的东西就会找上门来。譬如方才,孙枭看到的净是些牛鬼蛇神,说明他心中怕那秽物,让乾虚老祖哭笑不得。
孙枭顿足:“那我也不学!我不上那桥,不下山便是……看不出来,这儿明明是个修仙的福地洞天,却藏了那些污秽之物……”
乾虚老祖听不得这小子诽谤七星屿,嗔怒道:“那是你心中有鬼!胆小得如那蝼蚁一般,教我如何引你入仙门!”
孙枭负气地低下头,嘟囔道:“又不是我自愿的!谁爱入谁入。”
乾虚老祖耳根子一动,回头又是一顿教训:“无知小儿!休在这里信口雌黄,说你,你便听着记着,日后要是忘了教训再犯,我可饶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