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见我捧着碎瓷片淌着血鹅叫，孙逸还以为我疯了。我和他说了我“媳妇恶婆婆”的脑内妄想，他听了挺无奈的，却耐不住我耍宝，没多久就和我一起乐起来。不过大概是我手上血流得太吓人，两分钟不到他就拎着我领子把我赶走让我去上药，自己则任劳任怨收拾那一地乱琼。

手上的口子看着吓人，其实挺浅，不过我还是厚着脸皮夸大伤势，赚孙逸帮我洗澡来。虽然体力差了，我浪荡三十多年的心一时半会儿却沉不下来，夜夜笙歌吃不消，舔舔肉沫饱眼福也好。

自从知道与孙逸算互惠互利，我真是愈发嚣张了。啧。

孙逸明显知道我手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任由我吃豆腐。他进浴室就留了件小背心，不等我提就用浴球搓了泡沫往我身上抹。要不是有自知之明，我真忍不住想入非非，怀疑孙逸是爱上我。他真是为收集素材？若是真的，也太拼命。不过，反正他自觉贡献，我放着不欣赏，那不浪费了么？

洗完澡，我和孙逸一起找东西装熏鱼。他把我冰箱里那两条大青鱼都做成熏鱼，是上海那边的做法，一块块炸的，没汤水，可以带着路上当零食。装的时候我忍着疼偷吃了一块，吃着忍不住感叹——你说孙逸，长得好，身材好，手艺好，还有钱，这样的，怎么四十来岁还是单身呢？说他清心寡欲吧没什么说服力，毕竟才见面一天不到我就成功将他勾上床来。无心稳定倒是有可能。但不定下来不等于身边没伴儿，翻他票圈，最近几年也不像身边有人啊。

啧。老男人。

装好熏鱼，我又洗了抹布去擦冰箱。其他懒得管了，但是冰箱断了电怕发霉。鉴于我打算跑得足够远再通知爸妈，还是弄干净，省得冰箱被扔掉。这冰箱才买一两年，各方面都挺好的。我手机扔房里了，又没看时间，擦着擦着差点忘记打针，最后还是孙逸来提醒我。

回了房正准备躺下，发现枕套没套，不过想着一会儿还得起来搞卫生，就懒得套了，睡之前再说。躺了一会儿孙逸往我房里溜达，见我靠着个枕芯，翻箱倒柜找了枕套出来帮我套。我本想问他干嘛没事儿老往我这溜达，又想起我是他的“观察对象”，时时盯着本就正常。他套好枕头，抽出我背后垫着的枕芯，以手中套好枕套的枕头交换，我挪挪屁股任他动作，心安理得地享受服务，顺带和他聊天，消磨时光。

孙逸问我每天扎的肚皮针是做什么用，我同他说了，鉴于他这两天的体贴，又附赠了癌症治疗各阶段用药详情及使用感受作为第一手材料。期间“疼”这个字出现了不下三十次，听得孙逸小脸雪白。看他那样儿，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卖惨。不过真不是。他自己说要素材的。

孙逸共情能力挺强啊。昨天打针那会儿也是。要光看表情，真不知道我俩挨针的究竟是谁。说不定他没骗我，还真是个作家。

我问他写了些什么作品，他只笑，说都是些无病呻吟的小玩意儿，给朋友看看，从没正经发表过。他越藏着掖着我越好奇，于是仗着自己是病人撒泼打滚非让他发一篇过来看。其实挺不尊重人的，搁平常我一般不这么干，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孙逸放肆如斯。仔细说来，与他相处也就两三天。大概是他脾气太好？又或者这半年来我让七七八八的药吃坏了脑子，于是智商情商双双下降？天知道。

最后孙逸还是发了个中篇给我。发完他挺害羞的，是混合着期待与不安的少年的羞赧，这与他的模样和岁数不怎么般配，不过挺可爱的。发完小说他找借口出去了，我继续躺在床上捏肚皮，趁着强制卧床的半个小时看他写的故事。文笔还成，算不上老到，文章偏重情绪抒发，没什么普泛性，剧情也算不上跌宕。的确一般般，不过这“一般般”是同专业的比，放普通人里已经很不错了。故事调子挺沉重，哭天抢地血呼啦咋的，不太像他。不过谁又能说自己平时顶着的壳子就不是真实？谁又能说笔下文字流露出来的就是真的自我？

他刻画功夫不错，写南方小巷子，我从没在那儿住过，脑子里也能勾出个大概来。他小时候在那儿长大的吧？早上似乎说过，叫什么“建里”？看地图，挺偏一个小地方，反正我是从没听说过。我们计划在他家乡停个十来天，到时候可得好好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