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孙逸进我家门,东西还没收拾就忙活着做饭,我挺不好意思的,推他去客房让他休息,孙逸依言去了客房,不过不是休息,是收拾东西。他就带了个小拎包,和健身带的那种差不多,里边牙膏牙刷,几件衣服,电脑,没了。我以为他保养这么好肯定用面膜臀膜啥的,结果一张都没。
他收拾得很快,十来分钟的样子就出来,这点儿时间,我菜薹都没摘完。他一从客房出来,立马赶我玩手机去,自己三两下弄完炒好,四十来分钟菜就上了桌。刚才看孙逸叼着烟炒菜,锅一颠,火一过,我都记不起来嫌弃烟灰会掉进菜里这个事儿。现在怎么就是冬天呢?这毛衣保暖衣一件件的。昨天翻朋友圈,看见他晒背,背沟什么就不说了,斜方肌那块儿还纹了只小蝴蝶,沿着脊柱纹的,肉一动蝴蝶就跟着扇翅膀。
孙逸问我是不是不合口味,我这才发现自己满脑子废料晃荡,忘了夹菜,太失礼,只好厚着脸皮推脱,说食道癌吃东西容易卡,需要嚼很久,所以夹菜才不频繁。孙逸听了,推荐我舀点儿汤泡饭,却不动手帮我盛迫我吃。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听从他的建议舀了冬瓜汤泡饭,一口下去,惊为天人,差点儿没再卡住。我边侧着脸咳边絮絮叨叨夸他,不是吹捧,是真好吃。我本不爱喝汤,但是他煮的冬瓜排骨汤真的太好喝了,松鼠桂鱼味儿也正。难道是美人下饭?
我越来越觉得孙逸好,只恨自己六年前没眼光,约完就给放走了。
真是暴殄天物我。
不过今天这几回折腾,估计孙逸得找借口开溜了吧。我自己都嫌自己麻烦,和孙逸这半生不熟的,他凭什么在旅途中忍受我?旅游本为放松,谁乐意遭这份罪。也就我那些老朋友们愿意包容,但他们这回又不肯我陪我旅游、让我自由自在地死。他们总说,希望我一直治下去,哪怕拖时间也好,时间拖着,人没死,什么时候新疗法出来,说不定就能保下命来。
要不说人难得自在呢。只自己看得开没用,一旦事情偏离寻常轨道,做什么都举步维艰,人人都拉你、拽你,说为你好,想你回“正常”的路子上去。身体坏了,想找个好地方去死都不能够,父母嚎啕、朋友阻挠,路上孤孤单单不说,出发还得偷偷地。这时候倒后悔年轻没好好珍惜爱人,以至于死得茕茕,不过左右没欺骗过谁的感情,而且就算重活一世,大概还是不会把爱情看太重。也算命吧。
算了,不想了,自怨自艾的没意思,且享受眼前的美食美人去也。
吃过饭,我收了碗去洗,洗着洗着差点把碗打了。本来左手臂就有血栓,前几个月化疗又闹得指骨那儿酸酸麻麻的使不上劲。这身体真是越来越不行了。好在水肿不算严重,没给我吹起来,一张脸还能看。
年轻那会儿我得抑郁症,整天琢磨着死,各种死法都研究了个遍,最后发现都太丑,不是弄得一脸血,就是泡得皮打皱,最好的也有屎尿失禁的危险。因为太丑,没勇气去死,救我一命,让我折腾至今。不过,听说得癌最后不是吹起来,就是瘪下去,也挺丑的。
还是逃不过啊。
洗了碗回客厅,见孙逸蜷在沙发里抱着电脑做翻译。专心工作的男人最是悦目,我本想长久欣赏,奈何忽然犯困,只来得及放下抱在手里的Pad,就昏也似的睡过去。十多分钟后,我醒过来,发现身上盖着被子,是客卧的那床。孙逸语调轻松地调侃我,说我这睡法真是吓人,我解释是药物副作用,他淡然“噢”一声,没有那些呼天抢地的关心,平平淡淡让事情过去了。
可惜、可惜。
也不知他何时提出离开。希望晚些,这样我还能多看几眼美好肉体。
孙逸忽然合了电脑,凑过脸来。我被他惊了一跳,好容易才按捺下伸手乱摸的冲动,佯装纯情,问他发生什么。孙逸轻嗤,压着嗓子在我耳边低语,反问我盯着他做什么。他靠得不算近,离耳鬓厮磨尚且差了几分;又不太远,说话的气流能若有若无地拂过我的耳廓。我被撩得腿软,见状孙逸笑起来,弯着眼角笑着重复了刚才的问话,说着,脸颊又往前凑了几分,鼻尖碰上我的耳廓。他暧昧地用鼻尖蹭我,勾画耳廓的形状,边撩边沉沉呼吸,气流全吹进我耳朵里。
啧,老男人。
我伸臂攀住孙逸的肩膀,手掌顺着他肩膀的线条抚上去,从毛衣到裸露的脖颈,最后将手停在孙逸颈侧,四指与手掌贴着颈部,大拇指则轻抚耳垂及耳垂后放的皮肤。孙逸的瞳孔扩大了,呼吸也粗重起来。
我终于扳回一局。
我压着嗓子闷笑,凑过身子消弭了我们之间最后的距离。
水声和舔吮声响起,空气变得粘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