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1 / 2）

灯火自稚门一路亮起，光随着人的走动而摇摇晃晃，摇落到水里，伴着那天上的星子，汇聚成流入皇宫前廷的玉带天河。

天子一步步从汉白玉台阶上走下。

他曾在奉天殿的龙椅上坐拥天下，背后雕着十三条腾飞缠绕的龙。

而现在的他站在奉天殿的巨大广场上，人带来的灯火、天上闪烁的星光、自京都北边发源的河水，都通过那五座横跨过玉带天河的桥匍匐到他面前。

他不仅在奉天殿里坐拥天下。

他在这个巨大的广场上，他一人的庭院里，坐拥着天下的光，坐拥着天下的水。

他半张脸匿在光的另一面，而另外半张脸却被光映照着。

目光也就被分隔成明与灭，隐与现，落到跪在他面前的人身上。

他眉宇之间拱起两道深深的褶痕，昭示着此刻烦躁的心情。

跪着的人头伏得极低，长发自两肩垂到地上。

今夜刚下完一场雨，地是湿的，跪着的人也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起来吧。”

天子道。

跪着的人这才站起来，恭恭敬敬地低着头，等天子问话。

“嘉禾，你在跟朕闹脾气？”

这一声嘉禾非常亲昵，朝堂上能令天子直呼其名的人不多，唐嘉禾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被天子册封的“闲散王”。

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少年剑客。

而是因为天子的优待。

在下过雨的夜里，天子亲自到奉天殿的广场上迎接的人，除了唐嘉禾，几乎没有人能有这待遇。

唐嘉禾轻声说道：“臣不敢。”

停了几个时辰的雨突然又下了起来，雨滴在天子的脸上，他还未动作，身边的人就已经为他撑起了伞。

雨打在水里，打晃了玉带天河上灯火和星光的倒影。

也将唐嘉禾的眼神打晃了一下。

唐嘉禾眨落睫毛上的雨水，却不小心把雨水眨进了眼睛里。

原本清亮的黑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抬起眼，只朦胧地看到天子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一把伞将他与雨水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