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有的放矢·上(1 / 2)
言余矜留着退路,在这件事上不肯十分地交出,他深计远虑,也无可厚非。什么爱啊喜欢啊,一概是秦战在说。言余矜纵是心头局面风起云涌,也缄口着绝不翻出一点浪花。好像爱一个人,在此时此人此处,已成了一种把柄。
秦战是丹心相待,既有尺子拙诚,亦有丈夫勇毅:“你写一幅‘死生契阔,与子偕老’,我挂在床头,每合眼前都望一望——”
“你不要脸的?”言余矜笑话他的荒唐,谁家挂这样的字。原本霜雕冰凿,动起情来整个是个浑人。该改名秦钟的。
“我倒要写一句‘汉家烟尘在东北’好好警醒你,教你知道些轻重。”
秦战果真闭了嘴,山河倾卵中讲情爱,虽然是人之本性,也难免有负罪之感。人性与道德的拉扯。自己也觉分为荒凉。
回得舍内,房主幸已睡下。言余矜自去提水擦洗,让秦战先入房。
木桶经年使用了,钉已有些松动,一线水漏出来,沿着地形蜿蜒绕了言余矜半圈,盛着月影,他像光脚站在月亮里,脚趾轻轻扭结抓着地。
他是坦荡之人,做了便做了,并不觉得难堪,也不去纠结谁更得了好处。即便是自己用不雅观的姿态去擦洗干掉的一层别的男人的体液,也安然的。
他愿意纵着欢喜的人胡闹,究竟一生里一个人可胡闹的时候也是不多的,成熟懂事实在太辛苦了。秦战和他一样,过去都谨言慎行地度过。
还记得在阴暗的榻前伺候着打烟泡,每一个动作神情都要极恭敬讨好,每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生怕一只铜香炉当头掷了过来,不能躲,一躲言子风骂得更狠。这也是他香味过敏症的由来,过去闻得太多了,再闻是噩梦重临。
——所以言余矜不要看秦战懂事,不要他委屈,一切蛮横、任性,他都会保护,会花时间和精力陪他长大,甚至不要长大都可以。
言余矜悄声进了房,从床尾的木板摸过去,怕惊醒了秦战,甫一躺下,就被他握住了手。原来还没睡的,不知是不是在痴等他。
秦战闻到言余矜身上带了井水苔藓的气息,是雨后的味道,又染了土烟气,像在院中吸了会儿烟。
“怎么抽烟?”秦战皱眉,怕他是忧愁,也怕他受风寒,“外面那么冷。你过来点,进我被子。”
“我抱着你,我这儿暖。”
言余矜被窝确实还冰凉,况且人过了三十全身机能都得老,体寒会是其中一点,要睡很久才能把被子温暖。
他却不去,一是太温存了,到底不胜柔情,怕秦战也怕自己情根深种,要留得余地;二来不愿叫冰着秦战。
“只是烟瘾犯了。”他拍了拍秦战的被子:“睡吧,明日鸡叫我们就起来赶路,没几个时辰了。”
第一声公鸡打鸣,唤起了各户此起彼伏的犬吠。秦战睁开眼,言余矜却已在收拾行李。他留下昨日给马家孙子写的笔记。又放了几块大洋在下面。
二人照样赶着歇好的小驴前行。畜生歇够了也浑身是力,一路上除了夜里投宿,他们没再耽搁,后来还换了头新驴继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