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苍黄翻覆·下(1 / 2)
一个穿着黑色剪腰西装的男子走过来。老旧的机车行驶鲁莽,他身形也随着左右不稳,似乎制衣裁剪得太过,显得腰可一掌掐断。油亮的黑皮鞋噔、噔、噔,踩点般缓慢克制,是多年苦练、有情调的节奏。
秦战对他这身打扮臧否皆无,望而即知是在模仿谁。
李青仁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甚至在秦战意料之中。
这是连接南北的交通要线,人员杂乱,不比河北以北,秦战没有专列可乘。况且上回与此人相遇,轻易就明白不是巧合,是顾灵辙给他搭的一台戏,戏子自然是不能少的。
如秦战所知。前些日子顾灵辙在家中议事厅里见了一些人,其中确有李青仁。一水的白蜡木美式家具,高大、一尘不染,与顾灵辙粉饰优雅的外表如此相得益彰,但正筹划的却是暗箭杀人的阴谋。
安装炸弹的用量、人员、时间、地点都经过反复敲定,就安放在秦战包厢地板内,一定要到山东境内再下手,以避开秦战的安全检查。事故发生地远离南方,一来为了减少南方政府中人的嫌疑,二来也因为山东军队在顾家势力调遣下,可杜绝秦战虎口逃生。
李青仁则负责转移秦战视线,并须在爆炸之前将他带入包厢。
顾灵辙打了个响指,秘书给李青仁送上一纸包药粉。
拆开是微黄色,细滑如石灰,青仁沾上丁点闻了闻。
“别尝,”顾灵辙愉悦地提点到,“一小撮能药倒一头壮牛,道上最厉害的失身药。一睡难醒。”他的笑容浅薄却又知味,对不入流的手段有着恶劣的欣赏。
李青仁听罢神色略变,在衣摆上抹净手,长衫下那些难以言说的伤痕隐隐发疼,此种药的凶恶,他岂不知。
参与谋划的其余几人各自告离,顾灵辙独留下李青仁。一把椅子空落落摆在偌大的议事厅中央,正对着他的办公桌。“请坐。”顾灵辙说,难得如此客气的口吻。
这种布置却无异于审讯。
“我答应你的事不会是竹篮打水。”
——自然生意人不干杀鸡取卵的蠢事,总要在奸和信之间把握着微妙的平衡,这是富贵有余的保障,也正是顾灵辙的敏锐天赋。
“但你答应我的事,能做好么……”他长腿架在桌上,语气很凌厉。
顾灵辙承诺只要青仁好好办事,便出资替他赎身,至于怎么个好法,自有眼线时刻盯着。秦战若当真死了,死得透透彻彻却也干净无患了,说明办事有力,这奖赏还可加码。
他抬眼看他:“我知道你想去学音乐,这也很好,做人,是要有一点梦想的,不然每日不过吃喝拉撒,浊恶无聊。是么?”
青仁闻言讶异又激动,身子微微发抖。富人的室内炉火总是烧得过于旺了,他只穿一件秋长衫,嶙峋的脊骨就在薄衣里明显地起伏。掩饰不住的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