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苍黄翻覆·上(1 / 2)
满铁分医院,秘密病室。
医院的铁物什往往漆成蛋壳青,以避免白得茫然,但依旧一股锈冷之气。病床上五十多岁的男人,正把玩着新得来的黄金工艺手枪。年纪总先在皮肤上露出马脚,他眼皮下垂形成三角眼,过去的威严便转变为阴沉。目光一把霜刀似的,剜得病房内众人皆不自在。
秦云龙爬上这东三省总司令宝座的路上,少不了和日本人沆瀣一气,但这种合作,始终是龃龉微妙的。小日本是司马昭过街——他对亲儿子都疑信参半,决计不会信任他们。秦云龙特地从大连高价聘请德国专家,就是为了避开奉天的日本医生。
刘副官担任翻译,德国医生以为手术并不乐观,根据秦云龙特地去协和医院拍回的X光片来看,肿瘤的大小超出预期一半,且与神经紧密接触。这台手术拿到哪儿去做,死亡率都不会低于七成。
秦云龙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连眼都不必眨一下,微微点头,便让刘副官请走一干医务人员。
刘副官不是过去跟着他的旧部下。他年纪大了,喜欢启用没有根基的新人。像这样三十左右,小有才能又正谋事业的,易于拿捏,不会自恃功高,倚老卖老。
旁人一走,秦云龙立刻蜷起身子向痰盂里咳了几口浊物。
刘副官从公事皮包里取出水笔誊写的文件,翻到某一页,秦云龙的视神经被肿瘤压迫,看东西就像透过一只万花筒,需得别人给他读公文。
“范绍增的女儿,虚岁十七,只在教会女校读了高中……”
秦云龙举手制止:“他三四十个老婆,哪个女儿?”
“母亲是……”刘副官确认了,“十七姨太,演电影出身。”
“戏子而已,无权无势。”秦云龙缠绵病榻,依然穿着草黄色的军衬衫,染黑的发抹了头油,留下齐整的梳齿痕,绝无一刻不郑重以待,也因此愈加令人生惧。
刘副官后颈发凉,不敢多说一个字。换一个,梁家,文人背景秦元帅最不喜欢,无才便是德,再换,“那,上海的乔家呢?”商人。
“乔顾一体,和他结了亲也拔不下一根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