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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知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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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的时候一行人前去杭州。

从城里下镇上开的汽车。路是十几年前修的,缺乏整管,状况很不好,又极窄,陈穆开车时候小心翼翼,一路颠簸。半道路过一片又一片田地,大小灰白色的石头坟包错落其间,阴天雨水不绝地冲刷着,白日里也不亮堂,倒是稻子绿得明明朗朗。

水方坐在副手位上给陈穆指路。一面和他说,这是哪个镇的地界了,特产的佐菜,口味不比扬州的差。

言余矜盖着一顶军帽打瞌睡,靠在车窗上,额头碰得咚咚响,秦战伸出手给他隔了一下。他手骨节分明的,也没什么肉,碰得痛,索性揽着他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他取下他那挂在鼻梁上岌岌可危的帽子,彼此离得那么近,秦战看清他眼角细细长长的皱纹,平日里儒雅风流的言余矜,熟睡时那么疲惫脆弱,如同那天受伤时一样。秦战移开了目光。

秦战的确认识到自己对言余矜的兴趣,不单在工作层面,大约还在性的方面。

他十六岁时捧过一个文德班的小生,那是人生第一次领略到荷尔蒙吸引的神奇。他很冷静地在剧院的后台交出了处子之身。之后按部就班地与戏子做爱、约会、给予他金钱,直至不久后出国留学终止。

那小生后来去过大帅府找他。秦战听管家提起的时候,正是早餐桌上——德国香肠,西式糕点,秦云龙最爱的全麦啤酒——他确实皱眉仔细思索了一下,青仁?不认识。拿点钱吧。

你们父子两都是混蛋。叶知秋曾经说。

可言余矜,秦战既不会与自己的同僚发生关系,也觉得,这个人不该被这么对待。不该像贺廖那样(战战自然调查过啦),也不该像自己这样,他值得更好的。

出发前言余矜曾给家里挂了个电话。

不出意外是刘妈接的,她语气已不似一个多月前的惊慌,只是一片哀哀死水,告知他全家都已搬走,只有她和夫人尚在。言余矜知道他父亲一向冷心断肠。言子风决定举家往内地搬,他胆子小,实在怕打仗,一点点风声都惊得不行。而苏成诗却决定留下,生死于置之度外。急得刘妈忙打电话给言肆,想让他劝劝她。

言余矜根本没想着能劝动苏成诗。只是言子风带着姨太太小少爷佣人们全走了,而自己四五年也不回来看一眼,如今又要北上,无论如何应当返乡探望,谁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面,乱世犹当珍惜。

雨停。汽车又颠簸地行了半个时辰,直到陈穆一踩油门直冲过一个常年积雨的土坑,言余矜猛地前仰,醒了。他正了正坐姿,理理领口。

陈穆将车停在言宅后门,下车来给秦战开车门、提行李。水方一溜烟跑去叫门。

当初这后门朱漆黄铜,好不热闹,运煤的,送粮的,收杂货,卖点心的,一行排坐在那,等着刘妈算账,后来五姨太太的陪嫁丫鬟也搬个木凳坐在那儿,买货算账,独独把刘妈与苏成诗摘出去。从此以后她们便彻底变作这宅里落单的两人。

那扇灰扑扑的大门——哧——伊——地缓缓打开,刘妈力气不够大了,门也老了。她簪着那只老银梅花钗,几十年如一日,灰蓝色围裙,步伐细碎,小脚不及言余矜半个手掌大小。当年她凭着这双脚就可以找个极好的婆家,偏偏要陪苏成诗嫁到杭州。

“水方,”刘妈一见来人,便拉住水方的手,抹了抹眼泪,又唤到:“少爷!”

言余矜点头,上前介绍:“这是我朋友,秦战。”

“啊……”刘妈轻声道,“秦少爷,是的是的,多收拾了一间房的,我们镇子小,家里也乱,您千万不要嫌弃,”她恍然大悟地拍拍额,“请进请进,怎么站在门口说话,我真是糊涂。”一面领人进去,一面掀起围裙将余泪拭净。

秦战微微颔首,脱下大衣,将手藏进绔袋里,若无其事地跟着走进去。

言余矜吩咐着:“我带秦少爷四处看看,你们收拾去吧,晚饭摆在柳苑。”

越过影壁是一进回廊曲折的院落,水风清朗,一丛奇石卧在溪边,花树皆已结出四五花苞,黄粉莹白,枯萎了一年的荷在水面随着微风轻柔地飘荡。言子风当家以来不到二十年,却四次整修宅邸,挥金如土。便是一捧沙也是从苏州运来。言子风说杭州的土是涩的,只长酸腐人,苏州的土是甜的,专养美娇客。其实不过是苏月月想如此罢了。她一向骄纵,他便一味满足。

离了下人后二人自在许多,虽有风,言余矜仍趁着水方不在脱了西装外套,白衬衣宝蓝色马甲,挽起袖子。秦战照顾着他的脚,走得很慢。

西厢都锁着,刘妈伴苏成诗吃住皆在佛堂。言余矜轻笑:“世事变得真快。几年前这房子里还是些姨娘们天天吵闹,如今人去楼空。我一向对它没有什么好感,见此颓唐,竟然又觉得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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