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龙窟寺（5）（1 / 2）

赵东君忍不住轻轻一笑，那少女也破涕为笑，擦了擦鼻子，猛喝了两口粥，啧了啧嘴，道：

“这粥真香——和阿娘熬的一样香。”

她将头朝赵东君靠近了一点，幽幽道：

“君哥，今年清明节，你能带屏儿去阿娘坟上祭拜吗？我这样子——”

她低下头，有几分迟疑：

“阿娘定然不想看到我这个样子。”

赵东君“嗯”了一声，点点头：

“那是自然。”

那少女声音一转，带了几分期望：

“君哥，屏儿他如今——他的功课怎么样？屏儿只道我嫁了好人家……像我们这种南城出身的姑娘，又没有父母亲戚，哪里嫁得了什么好人家？”

那少女低下头，手指在怀中摸摸索索半日，掏出一方帕子包成的小团来，用细长的手指一层一层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的两个小银锞子。她用指尖仔细摸了摸两个银锞子，仿佛在确认它们存在一般，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君哥，这是前天客人给我的两个银锞子，我偷偷藏了起来，没让倚香楼的妈妈知道——不然，她又想出别的名目，要克扣掉了。”

那少女伸手在旁边的地面摸索了半日，将手中的暖釜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又抓过赵东君的手，将一个银锞子塞在他手心：

“君哥，我的东西，自然都是你的东西。这个小银锞子，你拿着。你在丞相大人府里养马听差，上上下下打点，都用得上。”

她又把另一个小银锞子用帕子包了起来，在赵东君胸前拍了拍，替他掖在怀里：

“这个你替我收着，回头给屏儿，让他在学里别省吃俭用，想买的东西、想吃的想玩的，该买就买，千万别省着。”

那少女在赵东君衣领上又触了触，头又低了低，有点不好意思：

“君哥，你在丞相府当差愈发好了吧？这衣服摸起来与往日不一样，想必是老爷们赏的，你可要小心办事，千万别辜负了大人们的栽培。”

赵东君“嗯”了一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少女幽幽道：

“君哥，其实从前年你进相府之后，海棠也想过许多……海棠是个福薄的人，除了弹琴之外，既无法读书写字，也不能针黹女红……那年你对阿娘发过的誓，便当是一场顽笑，我们——”

赵东君忽然回过神来，拍了拍那少女的手，轻轻一笑：

“傻瓜，发过的誓自然是真的……我们自小在南城一起长大，我孤苦伶仃，若不是你们玉家待我如亲子，此刻我还不知道在哪里……什么福薄不福薄，两个人之间，平平淡淡便好，哪里有那么多迂回曲折……”

他摸了摸那少女的脸，有些发怔：

“海棠，当初若不是那件事情……若你的眼睛还看得见，我们今天……”

那少女见他不说话，发出了一声疑问，赵东君猛醒过来，笑一笑，握住那少女的手更加用力：

“很多事情会不一样……可是君哥应承你，就算如今，我去了相府，有些事情，绝不会变……”

他低下头，用额头与那少女轻轻抵着，低声道：

“我应承你，都会一样的……你再等等我，君哥定然不负你，定然会承诺在你娘榻前发的誓，风风光光来娶你……”

赵东君将那少女搂入怀中，亲昵了一会儿。那少女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却充满着甜蜜：

“君哥，我信你……等你找到你那做大官的爹，定然能平步青云，有好出息……你听不听曲儿？咱们在楼下，他们在上面听不见。海棠轻轻唱给你听——

“海棠花儿开

俏佳人意满情怀

虞美人折下一枝

要檀郎替我把花儿戴

鸳鸯帐中常恩爱

芙蓉镜照情似海

佳人喜滋滋，笑颜开

问檀郎，我与海棠谁可爱

……”

僧灵罗只觉得眼前陡然一暗，仿佛被什么力量拖住一般，直往黑暗中沉去。他只听得耳边琴音铮淙不绝，宛如飞瀑湍流，又如碎玉盈耳。僧灵罗只觉得眼前光影变幻，仿佛浮现各式各样扭曲的人脸，又像是各式妖魔，长满牛角怪眼。他一时又仿佛见着一位白衣僧人，盘腿席地而坐，口中不住念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