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黄金蛊（25）（1 / 2）

这些东西——僧灵罗心想，这些日子过得糊里糊涂，自己连清平城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竟然等到了此刻才知。他伸手护住背后那狐狸，展开眉间灵犀，缓缓转头看了一圈，见面前的哪里是人，分明是一架架人骨上挂着的皮囊套子，里面满满当当地漂着许多蛆蛹翅虫，正不断地啃着皮肤里的肝肠血肉。他凝神一看，见这些“人”的脑子里，趴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翅虫，正一边吞噬着脑汁，一边排出无数细小的虫卵，流向全身。那些“人”眼中流出的血液，便是这巨大翅虫啃咬脑髓，咬破血管所致。

僧灵罗心中惊异，心想，这些巨虫从何而来，又为何以如此快的速度，将面前的上百人迅速变成虫尸？他念头微转，便有了主意，从锁妖囊掏出一把镇魂针，挤破指尖，在针尖上附了一点灵血，又加诸了三分灵力，出手如电，口中陀罗尼咒诵念不休：

曩谟三满跢 部驮喃 阿钵啰底 贺哆 舍娑娜喃 怛侄他 唵 佉佉 佉呬佉呬 吽吽 入啰 入啰 钵啰入攞 钵啰入攞 底瑟姹 底瑟姹 瑟致哩 瑟致哩 萨普吒 萨普吒 扇底迦 室哩曳 娑贺

一切危难悉皆灭

一切妄念不为害

一切灾祸皆转吉

一切有情成正果

镇魂针射到十几具虫尸面前，那些虫尸还来不及反应，镇魂针忽然变成乌鸦，一只尖喙变得极长，往那些虫尸脑门上一啄。那些虫尸早就从内部被蠹得四分五裂，骨骼更不堪一击，被一啄之下，脑中的巨虫便被整个拖出，被乌鸦扬着脖子一吞，顿时金光一闪，黑灰扬起，烟消云散。

然而那巨虫虽然被乌鸦吞掉，尸体内部的翅虫却成千上万涌出，瞬间将地面铺上了厚厚的黑色一层。僧灵罗双掌合十，闭上双目，口中催动陀罗尼咒更急，运起五分明真诀之力，现出原本的出家人形容来，僧袍的两袖不断翻飞，将一个伏妖圈扔到半空。那伏妖圈浑身绽出无数金光，将原本陷入黄昏的集市，照耀得如同正午。

那些翅虫被伏妖圈的金光一照，纷纷震动翅膀，似人一般，发出撕心裂骨的尖叫来，却抵不住伏妖圈的灵力，渐渐化作黑烟而散。僧灵罗见一击得中，又掏出十几枚镇魂针，往四周一撒。

那些虫尸虽然痴痴傻傻，却极为畏惧灵力，见镇魂针威力巨大，便纷纷转头，东倒西歪，朝四面散去。僧灵罗虽然打倒了几十个，却禁不住那些虫尸到处乱跑，心中焦急：

“要糟！”

那狐狸跟在他身后，却知他心意，道：

“如若这般，那些尸体到处乱跑咬人，不一会儿这整个城里的人，只怕都要变成妖怪，可怎么办？”

僧灵罗转头看那少年，见他亦是一脸焦急，有心开口要他去另一个方向追虫尸，却又想，纵使两人四手，也不过杯水车薪，倒是不要走散得好，免得出了危险。

那狐狸开口道：

“大和尚，不如——”

僧灵罗断然拒绝：

“不行，你跟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僧灵罗护着那狐狸，追在那些虫尸身后，走两步，打倒一两个，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更多的路人被扑倒，更多的虫尸四散逃进巷子里。两人追到一所剧院门前，见“海棠春”的水牌已经被踢到一边，上面的字迹被踩得模模糊糊，隐隐见“子夜歌”“方红叶”等字迹。却听里面传出一声尖叫来，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僧灵罗与那狐狸，对看一眼，忙忙冲进院内。

还未进大厅正门，就听见里面响起尖锐的叫声，带着几分熟悉：

“幻情散？那些人吃了幻情散，又中了黄金蛊？完了完了，这个清平城完了，我要怎么和神君交待……除非……”

僧灵罗一马当先，冲进大厅，却闻见一股带着人血的热烘烘恶臭迎面而来。他见那安乐童子，仍是一副怪脸模样，骑在一个兔子身上，在戏台上蹦来蹦去，见僧灵罗进来，兔子吓得蹦起几尺高，往后台夺路而逃。

僧灵罗见台上躺着两具尸体，一具面庞朝下，身体被撕扯得只剩了半个，显然是不能活了。另外一个躺在墙角，似乎还有奄奄一息。僧灵罗忙奔了过去，见那人是万宾朋，见他颈上鲜血汩汩而出，忙替他止了血，又伸手探了探他颈上的脉搏，见还有微弱起伏，割开手腕，灌注了几口灵血进去，又伸手在他胸前灌输了一些灵力。那万宾朋睁开眼睛，吐出一口血来，看了看僧灵罗，并不认识他。僧灵罗忙问：

“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安乐童子说，有人吃了幻情散，又中了黄金蛊，究竟是怎么回事？外面街上的那些虫尸，可是黄金蛊所致？”

万宾朋朝旁边那半具尸体看了看，眼神发直，口中蹦出几个字：

“叶儿……”

他的眼神回到僧灵罗脸上，仿佛隔着他在看另外的什么人，口中又涌出一股鲜血来：

“歌儿，叶儿，老师不饿，这饼，老师看着你们吃……”

僧灵罗摇摇头，心想，这万宾朋多半是受伤太重，产生了幻觉——看这样子，多半也是被那虫尸害了。万宾朋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嘴里狂涌鲜血和碎末，仿佛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一般：

“好好好！你们都爱银钱，你们都说读书下贱——我看着你们一个二个，往我这银钱的圈套里跳，真有趣，当真有趣——”

他抓住僧灵罗的袖子，两只眼睛死死地聚成一线，嘴角勾出一丝奇异的微笑：

“歌儿，你祝我清清明明，太平世界……只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清明人间，太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