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黄金蛊（17）（1 / 2）

“阿娘，别——别杀我阿娘！”

床上的少年猛然坐起身，白色的寝衣从肩膀上半滑下来。他的眼睛里充满着狂乱，瞪视着僧灵罗，起初仿佛并没有认出他来。少年扶了扶额头，露出难受的表情，靠在床柱上，微微喘了口气。僧灵罗坐在床沿上，朝少年凑近了一些身子，将手背搁在少年额头上，仍然发烫。

“我给你倒点水。”

僧灵罗拿过茶壶，倒了一满杯，暗中捏了个咒诀，将冰冷的茶水热到微温，又尝了尝，递到少年嘴边。少年倒是没有拒绝，咕噜咕噜全喝了下去。僧灵罗问他还要不要一杯，少年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

僧灵罗又倒了一杯，喂到少年嘴边。这回少年自己接过杯子，慢慢喝了下去，又将杯子递还给僧灵罗，仍然是一句话没有说。

“阿九，——”

僧灵罗想去握少年的手，却被他猛然抽了回去，往床内缩了缩。僧灵罗心下诧异，便又伸手去抓，仍然被那少年躲过。因为动作太剧烈，少年足上的雨霖铃发出叮叮的响声来。

僧灵罗一把将那少年捞了过来，扶着他的肩膀，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令他抬头看着自己。那少年仍是垂着眼睛，不发一语。僧灵罗问：

“你都想起来了？”

狐九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知是回忆还是在头疼。僧灵罗心中叹息，将掌心贴在那少年太阳穴，轻轻灌输灵力过去，不想那少年却流露出抗拒的表情来：

“别——我头疼——”

僧灵罗知道是强行解开锁心诀留下的征兆，也不敢再灌输灵力。那少年呜咽了一声，闭着眼睛，显然是难受得紧。僧灵罗俯下头，将嘴唇轻轻印在那少年眉心：

“阿九……”

那少年额头烫得厉害，仿佛皮肤下一团滚火在烧。僧灵罗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那层白色寝衣之下，包裹着的纤细骨肉，像是要被烧成灰烬。他心想，锁心诀反噬之力固然强劲，应当不至于情状如此，又想起昨日青灵子送还这小妖时，脸上一丝诡异的微笑，便不放心，将手指搭在那少年颈上，替他诊脉。那少年将头搁在僧灵罗肩窝里，咬牙切齿，声音细密：

“青灵子说，他给我下了幻情散——你，你别碰我——”

僧灵罗不知那幻情散为何物，见那少年身体如火炭，声音暗哑，说话和反应比平时都慢了许多，便知道不是什么好物。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问：

“阿九，你可是想再睡一会儿？”

他见那少年不答，只道是他应了，便扶着少年慢慢躺在床上。僧灵罗只觉得少年浑身发抖，眼神迷离，心想，这幻情散好生厉害。他见那少年闭着眼睛，只道他要睡，便替他盖上被子，轻轻起身。僧灵罗却不防衣襟被紧紧拽住，他心下奇怪，见那少年将脸埋在被子里，只露着一头乌发铺陈在枕头上，身体不住轻颤，一只纤细的手爪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僧衣下摆。

僧灵罗愈加奇怪，将被子掀开一角，见那少年紧闭双眼，褥子上却湿了老大一块。僧灵罗心中一惊，问：

“阿九，你怎么哭了？”

那少年仍是不答话。僧灵罗只道是他烧得难受，心生一计，倒了一杯水，捏了个寒冰诀，将那杯中之水冻成冰块，倒在掌心，捏成冰屑，撒在那少年身上。

那狐狸被冰屑刺激肌肤，顿时觉得神志清爽些，睁开眼睛，看着僧灵罗。僧灵罗微微一笑，伸手摸摸那狐狸的额头，也不敢走开，只是坐在床头，道：

“冰乃寒物，纵是盛夏也不敢多用，怕寒气入骨。你且忍耐一些，过一会儿我再捏些冰屑给你散热。”

那狐狸听了，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看了看僧灵罗，也不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握住僧灵罗的手掌。僧灵罗只道他要睡，却过了一会儿，听那少年道：

“大和尚，我梦到你了。”

僧灵罗微微一笑：

“你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一定做了许多梦。”

那狐狸声音虽轻，却相当清醒：

“我不喜欢人骗我……三百年了，我也见过许多人。好人、坏人、男人、女人。人人都有私心，人人都为自己盘算……大和尚，我以为你说，你发菩萨愿，要救济众生，是发自真心……”

僧灵罗心中咯噔一声，心想，这孽畜素日心思最玲珑九转，也就是被施了锁心诀，所以这几日糊涂些，将往日之事一笔带过了，却不知他想起前情来，又是怎么打算。僧灵罗知道他要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也无话为自己辩驳，只能握紧了那狐狸的手爪。却听那狐狸轻轻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