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怨（21）（1 / 2）

“死的是那日偷包袱的乞儿？”

僧灵罗在草屋前停下脚步，看了看那狐狸。此时月上中天，镇子里已是万籁俱寂，幽幽夜风吹来，却不知为何，令人不寒而栗。

那狐狸优哉游哉，立在墙头舔舔爪子，斜眼看他：

“魂飞魄散，骨节俱碎，我敢打赌他死前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来——要不我们赌赌看，这么大气力的，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僧灵罗微微勾唇，掀起门帘，正要入内，却不由得心神一动。

像是一股寒气从背后传来。

“阿九，你有没有感觉到——”

僧灵罗还没来得及发话，却觉得掌心一凉，一点、两点冰晶化作水滴，聚拢在自己掌心。那草帘被寒气一激，不知何时凝出了一根根细长的冰棱。僧灵罗哼了一声，十指摊开，数十根冰棱立刻齐刷刷折断，附着一点灵力，随即朝四周黑暗弹射出去。却听西南方向闷哼一声，逼人寒气顿减。

僧灵罗何等乖觉，吩咐那狐狸不要乱动，立时身形如风，追了上去。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镇魂针，化作十数条金龙，金龙又吐出无数金线，罗成一张织网，便朝那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扑去。然而那织网仿佛金针入海，半晌无声无息。僧灵罗大感惊异。

月色融融。原来空中不知何时，渐渐蒸腾出了浓浓的雾气。

三尸封魂，生死无门。

僧灵罗只觉得耳旁似乎传来轻轻的女子笑语声，又似传来少年男子的调笑唿哨声，又似马蹄奔走纷纷。寒风卷着雾气，如淡紫色的纱巾直扑他的脸。皎洁的月光浸在淡淡的雾气里，掺着蜜糖与牛乳的气息，如芳如芬。

青姑在脑，催人似老。

僧灵罗微微一笑，脸上竟呈现出绮丽的诡异。他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仿佛想起了旧日情形。然而皮肤上的刺痛将他惊醒，僧灵罗俊眉竖起，眉间灵犀一绽，双手合十，口中暴喝六字大明咒：

“嗡嘛呢唄美吽——何方妖魔，速速退散！”

浓如牛乳的雾气猛然退开，里面仿佛伸出无数双惨白的枯手，朝僧灵罗抓来。僧灵罗自恃有无量妙护体，竟避也不避。那些枯手触到僧灵罗袈裟上的九品莲暗纹，立时如被火灼，尖叫着退散开去。雾气又稍稍推开一些，隐隐露出一个人形——像是一个人，又像是一个朦胧的黑影。

僧灵罗展开眉间灵犀，见那人身形高挑，却是赤身裸体，竟是一个光头的男子。他哼了一声，口中金刚持明咒催念更急，手中伏妖圈化为金鞭甩出——

你明明有惑，为何不遵从内心——

伏妖圈化作的金鞭明明击中了那男子，却竟似抖在一团雾气中一样，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僧灵罗手里。那赤裸男子的身形被一击之下，四散龟裂，顿时消弭与无形。就在一瞬之间，雾气也好，人影也罢，竟消散了个干干净净，显现出周遭黑暗的小巷来。

僧灵罗一脸茫然，他一路行来，降妖御敌无数，却未见过如此诡奇的物事。却听小巷转角一声响，仿佛有谁跌跌撞撞踩碎了什么，僧灵罗厉声喝问：

“是谁？”

细碎的脚步轻响。幽暗里，一双小小的绣花鞋。一个少女声音传来，怯软娇俏：

“是我……我梦到了阿娘，睡不着……僧师父，刚才那个……究竟是什么？”

僧灵罗眉间灵犀涌动，内心澄明如鉴。然而那少女似乎无知无觉，慢慢走到僧灵罗面前，手指掐着胸前的两根麻花辫稍，睁大眼睛看着他。僧灵罗微微一笑：

“雨怜，这么晚，你怎么不和聂女侠待在一起，自己到处跑？”

女孩儿扬起脸，两只眸子又黑又大，溶溶月色照得根根睫毛分明。绣花鞋悄无声息地挨过来，温香软糯的娇小身体试图投进僧灵罗怀里：

“僧师父，这里怎么这么静，雨怜害怕……”

僧灵罗心念弥陀佛，用手肘轻轻隔开玲珑有致的年轻身躯，叹了口气：

“雨怜，你看到了什么东西？你不是说在附近小巷里看到过有东西袭击客栈小二？你刚才看到的，是不是同样的东西？”

少女垂下眼睑，显出几分委屈：

“僧师父，雨怜害怕得很，雨怜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识不清……”

僧灵罗心中冷笑一声，自然是不会跟一个小女孩计较。他听见那狐狸脚步窸窸窣窣跟了上来，便一边陪着雨怜慢慢往客栈走，一边问：

“你一晚上都待在客栈里？虚皎和虚云他们呢？”

雨怜扁了扁嘴，声音娇娇糯糯：

“那些官差老爷们在客栈里闹到亥初方散，我也不敢下楼，只有帮聂姐姐补些衣服。聂姐姐下午就出门了，一直不见人影，只有虚云在房间里陪我聊天。我问他虚皎哥哥的身体怎么样了，他也不说，我也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