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怨（17）（1 / 2）

虚皎闻听“阿修罗”三字，沉吟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朝雨怜道：

“雨怜姑娘，麻烦你先出去下。”

雨怜看了看众人，咬了咬嘴唇，点头道：

“我去厨房再煮些汤，给你养伤。”

雨怜前脚刚走，虚云跟过去掩上了门，回头见虚皎皱眉盯着自己，嘻嘻一笑：

“师兄，难不成有什么秘密，连我也说不得？”

虚云见虚皎神色愈发沉郁，不由得吐了吐舌头，缩了下脑袋，乖乖溜到虚皎身后侍立。僧灵罗回头瞟了那狐狸一眼，见那少年装作给自己倒茶，乌黑的眼珠却在师兄弟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又瞅了瞅自己，随即眼睑一沉，一边喝茶两根指头玩起了桌上的茶杯盖，作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僧灵罗又把话在心头掂量了一回，缓缓开口道：

“龙窟寺已毁，阿修罗现世。”

“龙……龙窟寺已毁？”

只听“当啷”一声，虚皎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原本受伤煞白的脸色又少了一分血色。虚云却仍旧无知无觉，挠了挠头皮，左右看看，小心翼翼问道：

“龙窟寺？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寺院的名字？”

僧灵罗微微一笑，慢悠悠喝了一口杯中的冷茶：

“因为这根本不是一间寺院的名字。中原佛林虽然是方外之地，却仍是十方丛林之境。这龙窟寺和我逍遥灵寺一般，不属中原佛林管辖——却又与我逍遥灵寺不同，至少在逍遥灵寺传戒挂单的，还是人属……”

虚云听得满脸疑云：

“这更奇怪，寺庙里住的不是人，莫非是妖魔不成——”

虚皎却突然咳嗽起来，用袖子捂着嘴唇，直咳得弯下腰去。他咳了好一会儿，方才擦擦嘴唇上的血迹，无奈地笑笑：

“说起来，这龙窟寺，住的却是不是人，但也不是妖魔……”

虚云听闻，睁大了眼睛，直盯着虚皎，像是怕他咳坏了脑子。僧灵罗微微一笑，却看了看窗外，此时晴日当空，云淡风轻，毫无方才雷霆漫天狂云欲卷的痕迹。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百无聊赖的知了聒噪，又令人疲倦，又觉得焦躁。

“阿云，五年前，住持方丈曾对我说过一些话，嘱我不可对旁人提起……但既然龙窟寺被毁，今时不同往日，你年纪又渐长，可担得一方助力……”

虚云听得云里雾里，却仿佛不知想起了什么，倒吸了一口气：

“五年前，莫非是那次师兄你下山见过聂姐姐，却被住持处罚思过，进了戒律院的那年？师兄，住持方丈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

虚皎轻轻蹙眉，仿佛对虚云快速说的这一大堆毫不介意，而是陷入了沉思中，一双眸子变得浅淡透明：

“初时住持说这些，我也不太相信……可是这五年来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我不相信……阿云，你我念诵经文，都知道这世界鸿蒙初辟，裂为大须弥山，须弥山上有三十三忉利天，须弥山下有七重香水海，香水海外有七重碱水海，海外有四大神洲，神洲之外方是人界。天龙八部之属多居于忉利天与香水、碱水海内外，与人界互不通往来。”

虚云听着点点头，虽然奇怪虚皎为何突然提起这些，却也顺口接了下去，仿佛已经念诵过数百次：

“佛家典籍一向是如此说的，不过也不是完全不通往来。天龙八部乃有情众生，只要未修佛者，未圆满者，未得波罗蜜，便要入六道轮回，进入往生，或胎生，或卵生，或濕生，或化生。天龙八部众中有大神通者，亦有轮回化为人身者。有情不尽，轮回不止。而人亦非世世代代为人，亦通过十八层地狱进入轮回，或胎生，或卵生，或濕生，或化生。若功德不满或杀孽太多，亦可入阿修罗道，甚至饿鬼道，非经世修行不可再世为人。”

僧灵罗在旁边轻轻哼了一声，虚皎仿佛被突然惊醒一般，瞪着僧灵罗，用微微发冷的声音道：

“佛家典籍无不如此叙述，可是……”

“可是？”

虚云看了看虚皎，又看了看僧灵罗，有些摸不着头脑。僧灵罗微微一笑：

“可是，如果阿修罗道与人道之间，不需要通过轮回，即可彼此接触呢？”

“怎么可能？那不是乱套了吗？”

虚云心直口快，立刻大声说了出来，仿佛觉得僧灵罗不过是在开玩笑。他看了看二人神色，却又怔了怔：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佛家典籍都是这么说的，佛家典籍怎么可能出错呢？”

虚云使劲摇了摇头，大步走到窗前，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脑子没有出现幻觉一般，四下看了看，松了口气：

“不可能嘛！如果阿修罗界真的与人界相通，那我可能就不会看见太阳挂在天上，而是看见须弥山悬在半空中，日月西升东落了……哈哈，师兄，你可真会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