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怨（9）（1 / 2）

那狐狸迷迷糊糊从幻梦之中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变回了原形，抱着尾巴睡成一团，于是使劲抻了抻四肢。它一骨溜翻坐起来，朝四周望了望，见僧灵罗披着僧衣，坐在烛下，正奋笔疾书着什么。那狐狸睡得足了，精神健旺，一时野性迸发，便跃过去，一对爪子追着笔尖扑来扑去，一条尾巴在纸面上甩来甩去，一不小心，将一枚核桃大小的青绿色珠子扫落在地。

僧灵罗搁了笔，无奈道：

“胡闹。”

他拾起那枚绿色的珠子，放在桌案上，轻轻一弹。那狐狸眼睛亮了起来，绕着那枚珠子扑来扑去，不时伏低身子，做出捕猎的态势，发出焦躁的低吼。僧灵罗任凭它玩了一会儿，方才捉了那狐狸，放回自己怀里，轻轻抚着它背部的毛皮。

那狐狸从僧灵罗掌中挣出一个头和两只前爪来，搭在桌案上，好奇地看来看去，见一幅白纸上，满满写着蝇头小楷。它倒也识得不少字，一个一个念出来：

“于诸惑业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大和尚，你怎么大半夜的这么用功？这写的是什么经？”

僧灵罗微微一笑，捏住那狐狸颈后一根脊骨，挠得它仰着脖子眯起眼睛，极为受用：

“这是《华严经》中的句子：‘于诸惑业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着空。’讲的是大超脱、大领悟后的境界。”

那狐狸被他捏得浑身飘飘然，抻直了两只前爪，用力打了个呵欠，眼泪汪汪：

“你在默写《华严经》？”

僧灵罗一笑：

“不是，我在写明真诀。历代明真诀皆为口耳相传，从未有人整理并写成卷本，就怕流落在外，为心术不正之人所得，反而遗祸。我也有此担忧，故夹杂以佛经偈句，或为说教，或为暗讽——若能读懂，于明真诀修习之事上，亦可大进。”

那狐狸听了，反而更增好奇之心：

“大和尚，那你为何要将明真诀书写下来？按着以往口传心授的方法传给李云奇不就好了——莫非，你不想把明真诀传给他？”

僧灵罗微微一笑，即便沉默。那狐狸啃啃爪子，心想，原来大和尚也有私心，觉得李云奇越过自己当了住持，就是得罪了自己，不想把明真诀传给他。

僧灵罗仿佛看透了那狐狸的想法，轻轻在它脑袋上挠了挠，道：

“李云奇年纪尚小，根基太浅，现在教他修明真诀，无意于揠苗助长。所幸他天资极慧，若再修行个两三年，必可有小成，倒时候他照书中方法修行，虽不能如口传心授般融会贯通，却也不至于失之千里。”

那狐狸听了个懵懵懂懂，扭着脑袋，舔了舔僧灵罗的手指，表示谢意：

“那你为什么不等两三年，亲口传授于他，为何要让他自己看书修行？大和尚，莫非你——”

那狐狸跃上纸面，将尾巴盘在胸前，静静地看着僧灵罗写字。僧灵罗运笔如飞，又写了两三行，方才道：

“逍遥灵寺这一脉，传到我手里，已是第十四代弟子……无论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李云奇总能保住一脉香火，把本寺的衣钵传承下去。”

僧灵罗也不再多解释，余光见那狐狸盯着自己的字迹发愣，不由得笑了笑，轻轻将它爪上的金铃一弹：

“方才说你胡闹——你可知你玩的那绿色珠子，究竟是什么？”

那狐狸不由得好奇起来，摇了摇尾巴：

“是什么？”

僧灵罗拈起那枚灵珠，放在烛光下一照，但觉晶莹剔透通体发亮，不似寻常之物。他指尖一点，那枚灵珠骨碌碌滚到狐狸面前，那狐狸乖觉得很，衔在嘴里小跑几步，又送回僧灵罗手心来。

“可惜端木明一代君王，身后剩余的玩意儿，也不过这么堪堪一握而已。”

那狐狸愣了愣，一张尖嘴探在僧灵罗手心，拱着那珠子玩：

“这是端木明的灵体？”

僧灵罗点点头，又皱了皱眉：

“奇怪得很，虽然隐隐有灵体流动，却任凭我用法术催动，半点反应皆无——祖师为什么要将它封在龙窟寺里？”

那狐狸左看右看，本打算用尖牙咬咬看，想了想作罢：

“那端木明岂不是很可怜？一缕魂魄困在这珠子之中，转世投胎不得。”

僧灵罗闻言微微一笑，挠了挠那狐狸下巴：

“不恨了？”

那狐狸也不回答，卧倒在桌子上，两只前爪与僧灵罗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玩。它歪了歪脑袋，在僧灵罗手背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