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怨（5）（1 / 2）

李云奇闻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将目光投向僧灵罗。僧灵罗却不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点着梨花木椅子的扶手，点了点头。月中香缓缓注视了房间中众人一圈，见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自己说话，便接着道：

“身后的一个兄弟举着火把凑过来一看，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我赶紧将他喝止住了……

“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那段时间莫名其妙消失和死掉的工匠，早就弄得满城风雨蜚短流长……那井壁上一个西瓜大小的开口，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甚至还在石壁上留下许多小矬子般的磨痕……井壁上和泥地上沾着许多赭色和绿色的粘液和鳞甲，有些鳞甲上的花纹像是小眼睛，在小水坑里蹦来蹦去……那泥地上有什么东西爬过的痕迹，以及许多巴掌大小的爪印……说来也奇怪，我当时看着地上的泥渍和痕迹，虽是吃了一惊，脑子里冒出许多想法，倒并不害怕。”

李云奇又看了僧灵罗一眼，见他仍不发话，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摆正一寺掌门的架子，正色道：

“然后呢？你们可曾——”

月中香看了他一眼，不禁又朝屏风后的桃依依飞快一瞥，咕咚咚喝下几口茶，叹了口气，方才道：

“若不是仙师相问，我实在不想再去想当时的情形……我心知不好，叫兄弟们拿好弓箭，备好符纸，大家伙儿聚在一处，千万不可贸然独自行事。我见祠堂内外空空荡荡，不见那妖物的踪迹，于是大着胆子，带着兄弟们小心翼翼在府内搜寻……我怕惊动那妖物，故而教兄弟们行动得慢些，几个主院侧院搜寻下来，已经是三更天尽……兄弟们见搜了半夜仍不见妖物的踪迹，不由得松了口气，有人开玩笑说，刚才还在担心老李去了哪里，只怕是提前溜了号，不知道在哪儿吃着宵夜抱着姑娘逍遥……这么一说，大家的肚子倒有些饿了起来，我也放松了些，正想说，等排查完书房和前厅，就请大伙儿去早餐铺子上吃点心，管饱……”

月中香忽然眯起了眼睛，仿佛在试图回忆某种奇怪的声音：

“我们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书房院子外面——邢家祖上是翰林出身，一向最注重书房布置，故此修缮也以此处为先……原先的院墙早已倾颓满地，院角堆满了整根整根的木头，挡住了人的视线……我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人在砸吧嘴，又像是什么东西湿哒哒地咕叽咕叽……我闻到一股味儿，带着海水的咸腥味儿，又仿佛带着一股泪水似的苦味儿，以及几分甜腻的腥味儿……我与兄弟们对视了一眼，抽出腰间的刀，踮着脚慢慢走了过去。

“书房的半边墙壁挡着两个人，一个人仿佛站着，身上披挂着软甲，一个人跪在地上，背朝着我们，乌黑的长发委地，头部正不断地晃来晃去……有人一看，立刻吹了声口哨，笑道，老李，我们找了你半宿，你可好，偷腥偷到这儿来，背着我们大家伙儿在这里逍遥……

“只见那穿着软甲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准备要躲——其他人接着起哄哈哈大笑，说，老李，你这身软甲还是年前找我们几个兄弟借钱从当铺里赎出来的，以为我们认不出来？丢不丢人？有人吹了声口哨，说，老李，你倒也了不起，光棍了半辈子，去谁家偷了这么风流妖娆的嫂夫人？

“我平时听这帮人胡吹瞎哄惯了，何况老李在我邢家伏侍了数十年，我自然认得他的身形……我见众人闹得不像样子，见那女人仍然跪在老李身前，背对着我们，只道是那女人羞于见人，正回头要打发兄弟们避开去……忽然听身后一人惨叫了一声，伸手指着我的身后，手臂不住地颤抖，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听见‘咕咚’一声，有什么东西骨碌碌从身后不远处朝我滚了过来，像是一个球……

“我一回头，堪堪拦住那个向我滚过来的东西……那像是一个球，可是踩在脚下，上面却有许多凸凹不平和毛茸茸的东西……我低头一看，只见那个‘球’上，本该有鼻子眼睛的地方，只剩下几个黑洞洞的血孔，沾着些绿色和赭色的粘液鳞片，仿佛有许多双小眼睛，正注视着我……”

李云奇究竟是年少心性，听到这里，忍不住“嘶”地吸了一口冷气。僧灵罗倒是听得出了几分兴味，聚精会神，上半身微微前倾。只听月中香继续说道：

“我愣了一会儿神，还没认出来那是谁，身后有人尖叫道，老李！老李！我又仔细看了看，那颗脑袋确实有几分像老李——可是老李不就站在我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