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傍晚,天还下着点雨。夕阳把积压在它身上乌云照得黄亮,而它身下的西边地平线就像着了白色的大火,发出刺眼的光,像条蛇一样盘踞在哪里,与西方上空金黄却带有些湿润的云层形成比却紧密相连。
杜纯淋着雨沿着一条长长的金属栏杆往家走,他慢悠悠的,雨点也催促不了他的脚步,仿佛这样闲庭漫步的淋雨看风景对他来说是种享受,但是他的脚步却又显得有些无力。
今天他回家很早并未在学校久留,从图书室自行借了本室的大门就离开了,杜纯往常只会在图书室呆到更晚,今天反而和夕阳同路,这也让他觉得有些新鲜。
杜纯他倒不是什么不学习到最后一刻不停的好学生,他只是习惯了最后从学校离开,即使他只是坐着看些闲书打发时间到太阳下山。因为这会极大程度上避免了和各种不同的信徒碰面的机会。
说来也怪,在地星各种各样的信徒,信仰什么神的都有,可是笼统也就八个神,说来说去一个体系,而且信仰是祖传的,只要有祖宗就有可信仰的东西,不怕被社会大小各圈孤立。可啥也不信的比熊猫血还珍贵一百倍,而杜纯就是其一,也许是他家就要他和他妈,也许是他妈没有祖宗的缘故,他妈也死活想不起家里有些谁也说不清自己哪里来的更不用谈信仰这种高级货。
虽然各家教徒们常常鄙视别人家,但是好歹是有信仰且是一个体系的,可要是碰到杜纯这样的他们就会一致集火并集体对外,上学的时候杜纯就尽量不再没有老师的时候出现在教室,或是避免在放学的点和他们一起走,防止自己被说不上来的人乱打。
半个月后就是一年一度的地星节日,这是地星七十二城心照不宣的盛会。到时学校会放假十天,当然任何地星人都拥有这个假期,那十天内七十二城都没人上班了,大家都去欢度节日了。所以在节日来临的前三个月学校周末都会上学,但是周日下午就不用来了,今天是周日,中午学校里就没人了,杜纯的同学多半回家准备他们庆典需要的各种服饰,有的早就准备好的就留在学校布置,一些布置要提前做好并且要呆一阵子的,过节后才会拆了,这种增加气氛的布置同学们倒是很热情抢的来做。当然这些热闹都和没有信仰的人没有关系。
杜纯默默的走出教室,去了他平常最常呆的地方就是学校的“野图书室”里,信徒们一般不从这里借书,这里也没有给信徒看的书,他们也不习惯让无信仰的人碰触他们的书籍,所以那里就是专门服务无信仰的学生的,而杜纯有幸成为这里的管理员,不幸的是他还没有服务过除他以外别的人。杜纯一个人默默呆了整整一下午,等他们折腾完了全走以后才回的家。
这是地星的传统节日,一个普通的日子变成值得庆祝的节日,再变成家喻户晓的传统,要很多年,时间长到人们都快忘记他的来历,长到变成一个不可动摇的习惯,长到变成地星与外面的世界把它当成默契。
自地星人在登临太空并在太空安家的多年后,母星地星反而没落了。而地星在彻底变成荒野前为它远走高飞的孩子们行驶了另一个职能,就是变成一座只进不出的监狱。
当年在太空中的战犯狱卒和一些倒霉的平民没地去的太空流民,一股脑的送到了地星的七十二座“监狱”,就是现在叫的七十二城。七十二城互不相干各自由一堵环状高大的城墙堵住任何去路,况且城墙上还有来自隔壁星球上月国军队在守着城墙,他们时不时还要换岗,和太空军的进行人员交流,后来统称他们为守墙联合军。
那个手里连水果刀都没的地星人胆敢靠近墙,守墙人不用出手,那作死的家伙就会被墙上的自动枪手打爆,城内只要敢暴乱,守墙军直接请吃枪子的恐怖统治,在这城墙建立之初起了十分有效的成果,以至后来几代谁也不敢对城墙不敬。
后来的人不会主动靠近墙,但是墙确实是无差别攻击,联合军为每座城设立了一个安全距离,防止墙误伤没有恶意的普通人,就是在城边设置连成一体的长金属栏杆,在栏杆内侧是绝对安全,如果不小心越过栏杆也会有绝对长的安全距离。像是杜纯现在走的这样在斜坡上面建造的栏杆,如果有个不小心人摔下去或是东西掉了也可以放心绝也不会误伤,但如果诚心造次那请先走上个几十公里,在乖乖被城墙消灭。
现在的人一般不会走到栏杆边上,他们觉得在栏杆下面的石板上走就是不敬,住房也不会挑离栏杆近的,他们都比较喜欢城市的中心地带比较热闹也比较方便,实在不济也不会在城边建房,而杜纯所住的房子所读的学校都是离城中最远的,皆在城的边缘,但杜纯同所学校的同学老师住的都算很靠里,像杜纯这样的上下学贴着栏杆走的怪胎就更少了,不过一般别人也看不到他,就不会对他不敬栏杆而指手画脚了。
城墙剥夺了他们以及他们后代的人身自由,一生困在一面墙中,同时也失去了飞上太空的权利和自由,外面并且对科技生产也要对加限制,外面的世界觉得只要满足他们当下现状的就可以。一直过了这么多年当年那些战犯和危及外面世界的人渣败类也都淘换干净了,而被圈养的人也逐渐失去了眺望到外面的兴趣,他们反而觉得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小世界过得很好。比如这次长达十天的庆祝,届时狂热的信徒们在自己的墙内载歌载舞尽情狂欢。
杜纯趴在栏杆上看着栏杆下面又陡又长的斜坡上面长满了杂草和灌木,抬眼再远看就是荒芜的禁地,这里有一片树林,那里有一条亮晶晶的河流,高低不平的土地之中揉着山坡和低谷。而此时它们全都和身后的这座城沐浴着小雨和阳光。杜纯看到此景心里有点难受,自由的世界在外面和自己没有关系,而里面的温暖热闹自己也无从体会,以前每年过节自己牵着妈妈的手去路边买点吃的就要马上回,因为他们的活动,非教徒是不能看的,也不会让他们身上什么礼服也没穿的人进内城去。后来长大后也不愿意出去,他们也没有亲人可团聚,也没有同信仰的人一起欢乐,更没有因为信仰不同而斗嘴打闹。
杜纯拨了拨被雨打湿的头发,扭头一下便瞄到身后的彩虹,孤零零在东南空旷的大地上挂着,没人和他分享。
夕阳身下宛如蛇一样的白光,分开了天地。西方地平线上矗立着巨人般的城墙,黑乎乎墙壁的仿佛永远不会被任何东西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