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 2)
贺锦看着那头白丝发,愣愣答:“上月刚走。”
将仙又问:“那虫子还算安分?”
何止安分,依关婆子的话,就是稳稳当当生根了,就等着过几年孕育一条子蛊出来而已。
贺锦一时间思绪千万缕,没能捞起一丝半点,嘴就涩涩问:“师傅为何……”
将仙喝了口茶,打断他:“这些年管教下来,那几人能在我手上扛了一百七五招,悟性倒还可以。假以时日,或许是个人物。”
贺锦静静听着,一声没吭。
“可惜吾徒受筋骨所限之苦。”将仙又倒了茶,氤氲的热气自茶盏中冒起,“你年幼损了根本,又将子蛊易主多时,即便子蛊再种回去,到底效用不大。习武之人多长寿——难得长相守,师傅总不能让你早早把生老病死走一趟。
“为师终有一日要走的,得让人守着你,这才不让我徒儿落得孤孤单单的。”
贺锦以臂挡脸,哽咽着哭得泪流满面。
“阿锦呐、”将仙叹息:“如今师傅可没更好的宝贝给你了。”
将仙在承启岛住了小半月就走了,临走前吩咐了樊师姐给贺锦备好出行的物件。樊师姐这人利索得很,次日一大早就把贺锦拉上船去。
贺锦迷迷糊糊上了船,抱着樊师姐扔过来的包袱,一头雾水;等船开远了,他才记起来。
这个秋末,刚好桃花已开了五个轮回。
贺锦不知为何有些忐忑。可上了岸,他发现那点忐忑不过是焦躁而已。
于是一路披星戴月,途中还差点跑死了快马一匹。就这么赶了十来天的路,趁着天色开始亮,他加快脚程路过一片小林子,看见有江水颤颤,顺流直下便是浮山山脚的村镇。这比两条腿赶路快多了,他寻思要坐船,渡头没找到,倒有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夫朝他吹了一记响哨子。
贺锦一回头,只见那渔夫蹲坐在船尾,一杆竹蒿子在手,稳稳插在岸边土里,就这么乌篷船稳在江边。
渔夫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杆儿,抬头就朝贺锦问:“兄弟赶路啊?”
贺锦看着他,没答话。
渔夫又说:“可是去浮山啊?没七八天脚程可到不了。我瞧你模样不错,有眼缘,待我与里头兄弟们说说,捎你一程呗!”
贺锦随着他的示意,往蓬里瞄了瞄,里头黑黝黝的,似乎又其他人安坐里头。
渔夫为难道:“我兄弟们说了、捎你一程可以,但这功夫卖的是力气,总得有点回报罢。”
贺锦靠近几步问:“你们要什么。”
渔夫吐掉那根野草杆儿,痞笑:“瞧你走的急、定是心有所属;身体发肤又是受之父母,便是身外之物得之容易。兄弟我啊、瞧上你身上那身衣裳,由上至下,从里到外,都稀罕。”贺锦一身粗布衣衫,也亏他当宝贝般说得起兴。
贺锦没多想,麻利地解了腰带扒了上衣脱下裤子,赤条条地把衣裳卷成一团甩到船上。
他问:“你们还要啥。”
渔夫贼笑:“既然你衣裳都上了贼船,怕你下不去了。来来来!上船!哥哥今日高兴,定当给你卖力!”
贺锦这才上了船,唐历自里头出来,脱了外衣给他披上,半是无奈半是好笑:“你又不是不知道祝一东性子,还与他胡来!”
贺锦瞧瞧他,又看看坐在里头的程子澜。程子澜将他拉进去蓬内,贺锦问他伤好点没,程子澜说都好了,说罢轻轻在他耳边嗅了一下,鼻息慢慢烫热了贺锦的脸侧。
唐历弯身进来,朝贺锦指了指蓬的另一端,贺锦便钻出蓬去。
俞聪卷起裤腿坐在船头,光着脚丫子在江水里揉搓。他自然知道贺锦上船来了,偏就是用后背堵住他。贺锦喊了他几声他都不理会,其实肚子里小算盘算得啪啪响。
让你偏心、小爷我可没这么容易上勾了。这回不让你贺锦这样那样哄着我,小爷我还不干了!
俞聪一想起承启岛上被贺锦烧得精光的那片茂密的芦苇,脑子里已经早把贺锦这般那般地欺凌起来!
贺锦站在他身后一会,踹脚就把他踢翻进江中。
俞聪被猛地投奔江中,喝了大大一口江水!他赶紧浮起来,瞧见贺锦就简单在身上搭着外衣站在船上,朝他勾唇一笑,也纵身跳下江里!肏娘的话还没出嘴,就让贺锦拉过来堵上;两人在江水中起伏,肢体勾缠,想要至死方休。
待气息不稳,贺锦才把头靠在俞聪肩上,看向乌篷船。
天已经破晓,东出的太阳透过枝桠射到江面,斑驳的光影也投射到船上人的身上。祝一东朝他再吹了一记哨子,拿着蒿子撩起无数水花。倒是唐历唤他两赶紧上船来,甭着凉了。那头程子澜已经翻出一套衣物递给唐历了。
贺锦抱住怀里温热的躯体,顿觉这几日赶路的疲惫都涌上来了。
他闭上眼。
秋末江水寒凉,到底抵不上触手可得的温暖。
真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