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1 / 2)
193.
今晚的奶汁鱼片十分好吃,肉质鲜嫩,香甜可口,上官枂吃了三碗饭。
酒足饭饱后,小梅香端上一杯清茶,说是信阳毛尖,喝一口吐掉,漱漱口。
上官枂笑道,“这是什么规矩?”
小梅香站在门口,盯着那大鱼缸看了许久。
“晦气的破剑穗,公子不如扔了它。”
上官枂点了点头,想来那几条鱼也被折腾的想上天了,水面绿油油的,极难看。
那剑穗被捞起,颜色褪尽,只有边边角角还存着点艾青色。
“那我把它扔了?”
小梅香捏着上端的丝线,很嫌弃的样子。
上官枂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将破剑穗放在手掌心里,叹气,“算了算了,我留着它,就当是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被男人骗了!”
小梅香似懂非懂,觉着他的行为前后矛盾,不好理解。
“那我去给公子拿点蜜饯红果,蜂蜜桃花酪来,公子看书时吃,一定很好!”
上官枂将书案移了移,双手握起墨笔,胡乱写一通,写得极丑,水平和高老板的凤爪字差不多了。
突然刮来一阵风,把身旁的两个蜡烛吹灭了。
上官枂站起,侧耳聆听,头就挨着几大盆海棠花听,专注地听,细细地听。
“小梅香,你听听,今晚太子行宫是不是格外的吵?”
自然是无人回答他的。
上官枂想起从前沈功名神经兮兮的样子,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敲打打。
他又埋怨自己,生误国。
左等右等,不见小梅香端着蜜饯糕点的身影,上官枂跺了跺脚,从院内的一条小路往前院走。
邪风嗖嗖地刮,上官枂却出了细汗,一边哆嗦着擦汗,一边回想着小梅香的衣着身形。
她今天穿着什么呢?哦对,是一件藕色蜀锦袄裙,头上系着极鲜艳的两个小绢花。
上官枂拍了拍胸口,激励自己前行,尚能镇定几分。
走到小长廊拐角,上官枂瞧见了远处那片气势汹汹的灯火,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切恐惧惊慌都被抛之脑后。
走着走着,脚上似乎是踢到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像是个人,上官枂蹲下,摸了摸那人身上的料子,又借着月光看了一番,是蜀锦,血淋淋的蜀锦。
上官枂抖着手将那人翻了过来,摸了摸那人稚嫩,青白如玉的小脸。
我可怜的小梅香。
回过头去看,那随处可见的娇嫩海棠花,正被脚下的这些人血浇灌着,生命消失殆尽,就是这般轻松。
上官枂眯着眼睛,视线被泪雾遮住了,浑身疼痛,魂不守舍地靠在长廊外柱上,笑道,“我命由天不由我。”
为首的武官拽了拽疾走的驽马,拔剑,三尺青锋直指上官枂的眉心。
“大胆刁民,见了楚容皇子还不下跪?”
上官枂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那被众人拥护着踏进血污里的楚容皇子,昂着头,骑着驽马的皇子,真是尊贵。
194.
柳天下的手里握着一颗脑袋,正是太子楚犰的脑袋。
那暗红色血液顺着指缝淌了下来,最终交织成一条线,粘在了手肘上。
“哦?我哥哥贵为太子,血肉竟也如此腐臭恶心!”
柳天下松开手,浑圆的脑袋便摔在地上,淌出更多的血污,边上的驽马叫了一声,蹄子狠狠地踩在那脑袋上,又踢了一脚,太子的脑袋便滚了好远。
“启禀殿下,卑职找到陆庄主了,陆庄主毫发未损,殿下可以放心了。”
柳天下拿起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对着上官枂说道,“那我便开始做下一件事了。”
说罢,上官枂被人揪着提上驽马,被人强行按在马背上。
“太子行宫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屠来屠去的没有意思,我带公子去宫里逛逛,我想公子或许也进过宫,但是血洗重华殿公子未见过吧?我今天带着公子见见,也算是送公子一份礼物。”
上官枂紧握着缰绳,手上缠着的细布都被血渍染透了。
“天上的神仙说你是九五至尊之命,你是一定会赢的,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柳天下伸手捋了捋上官枂凌乱的发丝,笑道,“那是公子没有见过我一败涂地的时候。”
上官枂不知怎的,突然就哭了起来。
书生误国,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最是误国。
京都城门紧闭,底下漆黑一片,城楼上却灯火通明,架着一排燃着火焰的弓弩,藏在弓弩后面的便是指向城外人马的两翼箭,那箭十分厉害,箭头带着钩,倘若**肉里,是神仙也拔不出来的。
柳天下挥了挥手,像是见到故人那般欣喜。
“小侯爷,太子殿下的脑袋都被我的驽马踩烂了,小侯爷不开城门,还在等什么呢?”
南宫玹此时穿着坚硬厚重的铠甲,站在高高的京都城楼上。
“楚容皇子可知,我征战沙场多年,最熟悉的事便是攻城和守城,做得最好的事便是杀人,倘若我不想开门,就算你我今日皆惨死于血泊中,那也是死在城门外,绝不可能踏进来半步。”
柳天下倒也不着急,而是慢腾腾地从兜里掏出一把五香花生米,扔三五粒到嘴里,宛如看戏一般。
“我瞧着城楼上架着的是两翼箭?”柳天下突然揪起上官枂的衣领,“我皮糙肉厚的,倒也无所谓,只是这上官小公子成了筛子,怕是不太好,你那两翼箭若是将他扎透,箭头带着钩,拔是拔不出来的,只能下葬的时候也带着箭了,像个刺猬,不太美观,而且,箭头贯穿血肉,扎得到处都是血洞,疼痛难忍,血流如注,小公子能挨住?恐怕要滚在地上痛苦嚎叫了!”
上官枂脸色惨白如纸,苦笑道,“皇子若是拿我做赌注,那便是赌错了,倘若今日我被乱箭穿心,小侯爷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更不会为我驻足,管我的死活。”
柳天下拍了拍上官枂的肩膀,“我不会错的,是我赢了。”
上官枂依旧苦笑,远远望着城楼上的那人,竟是半滴眼泪也流不出了。
“是风太大,小侯爷听不清话了?”
柳天下擒住上官枂的双手,将匕首抵在他的喉咙上,“小公子,得罪了,我是个粗俗的,不懂怜香惜玉。”
上官枂内心平静极了,想到这如此潦草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虽然以这种极其难堪的方式,终究也是要结束了,可真让人感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