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2 / 2）

赶了一天路，王忆谙入睡很快，基本刚沾上稻草就陷入了梦乡。

再次睁眼时，柴门在夜风里吱吱呀呀，身边的韦秋不见了踪影。

王忆谙的第一反应就是，韦秋是不是丢下他跑路了，吓得他连身上的稻草都来不及拍下来，就追了出去。

月光下，韦秋站在院子里，手里抱着他的锈铁剑，一条腿弯曲，靠在梧桐树边。他的对面还有一个背着行李在小声抽泣的姑娘，正是这家的大女儿。

若是旁人看了这一幕，要么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回房，要么会站在原地继续偷听。

但王忆谙生来就是兜不住事儿的主，直接到了院子里，打破了两人间微妙的平衡：“好呀韦秋，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院子里调戏人家姑娘。”

韦秋没有插科打诨，直接示意王忆谙：“你听她说。”

姑娘哭哭啼啼，又恐声音大了惊醒屋里的家人，只用游丝般的声音说道：“我同李书生两情相悦，可爹爹非要把我许给邻村的汉子，我没办法，只能和李郎约好了私奔。”

“爱情诚可贵！那姑娘快走吧，在这里愣着哭做什么？”王忆谙问道。

姑娘红着双眼，小心翼翼地看着韦秋。

王忆谙当即了解了姑娘的心思，问：“怎么，他不让你走？”

韦秋道：“你爹娘是为了你好，他们养你一场不容易，你就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他们？”

“可是……”姑娘欲言又止，“我是真的喜欢李郎。”

“情情爱爱哪有那么重要？”韦秋哂笑，“人这辈子，最不必要的就是感情。”

这次不必姑娘开口，小少爷先炸了毛：“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自己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凭什么要否定别人的感情？你这个人，贪财也就算了，怎么连别人的姻缘也要拆？难怪你混了十几年什么名堂也混不出来，放眼江湖，哪有你这样的侠客？”

没喜欢过什么人吗？或许是吧。韦秋干笑了两声。

“姑娘，你不必管他。我给你银票，你和李郎走吧。”王忆谙原想着给姑娘一百两的银票，掏了半天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了五十两。这才意识到和韦秋不过同行几天，自己的银子都被他想方设法弄进了自己的腰包。王忆谙就把最后的五十两银票和全部的碎银子都给了姑娘。

姑娘拿了银票，连连道谢，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门。

韦秋微微躬身，同小少爷对视，小少爷怒气冲冲地把头扭了过去，不想同韦秋说话。

韦秋便不同他说，跟着姑娘也出了门。

“你要做什么？”王忆谙唯恐韦秋又要去把姑娘拦回来。

方才树下的那个严肃的韦秋突然消失，眼前的韦秋又成了平日里不怎么着调的样子：“当然是逃跑了。你把人家闺女给撺掇私奔了，人家醒来还不得把你活剥。”说着，把闭目睡觉的驴子拍醒，兀自跳上了驴车。

王忆谙“哼”了一声，虽然不想理韦秋，但他根本没有能独自走到北平的勇气，也只能爬上了板车和韦秋一起披着星辰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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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正午，驴车摇摇晃晃地到了镇子上。

王忆谙觉得韦秋太不近人情，一味地同他赌气，不愿再吃他捉的野味，从早晨一直饿到了中午，此时看见镇子里到处叫卖的小贩，饥饿感越发明显了起来。

“你真不吃东西？”韦秋从怀中掏出了方才吃剩的一条兔腿，在王忆谙眼前晃来晃去。

王忆谙扭过头去，喊道：“停车！”板车停稳后，他径直地朝卖包子的小贩那里走去。

韦秋把兔腿塞进了自己嘴里，坐在板车上翘着二郎腿看他。

只见王忆谙走到靠他最近的包子摊上，朝着小贩比了三个手指：“拿三个肉包子。”

小贩笑眯眯地说：“爷，您算来巧了。这刚蒸出来的包子，正热乎。我给您包好了，您仔细着，小心烫。”

王忆谙接过包子，在怀里掏了半天银子，眼看着小贩热络的目光点点冷了下去，他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已经把全部的钱都送给了农家姑娘，现在自己是身无文分，比小巷里躺着的乞丐还要惨。

实在掏不出钱来，王忆谙顶着会被小贩骂个狗血喷头的危险，打算把肉包子给还回去。

但刚要张口，就见三枚铜钱以完美的弧线划过天空，正正好好落在了小贩伸出的手上。

“走吧，车上吃。”韦秋说。

王忆谙看看手里的包子，又看看韦秋，突然觉得他其实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差劲。

至少——他不是还给我买了包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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