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 / 2)
方瑜被迫只好放弃了,赶紧又扶方晏,然而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晏忽然懒得起来了,反而推开方瑜的手,无奈地摇着头,面色也显出几分痛苦来,“不用了,瑜儿,我跟你说会儿话。”
方晏懒得起来,方瑜自然不能站着,便跟着跪在方晏面前与他平视,顺便盯着方晏,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他淡淡地问道:“二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方晏只是笑,声音也明显微弱了许多,“瑜儿。”
方瑜道:“什么?”
方晏道:“瑜儿,你能不能闭上眼睛?”
“怎么?”方瑜迟疑了一下,方晏忽然轻声道:“闭上。”
方瑜的心实在没有余力放在玩笑上了,心里那份不安愈发强烈,迫不得已,只好一边皱眉,一边把眼睛闭上了。
方晏端详着方瑜的眉眼,忽然会心地笑了一下,抬起沾满了血迹的手,朝着方瑜的眉眼而去,却颤抖愈发厉害。
随后手指又缓缓滑了下去,落到方瑜唇畔的时候,才顿了顿,看样子似乎还在上面蹭了一下,但其实又没碰到。
方瑜什么感觉也没有,在这种情况很快没了耐心,“二哥,你到底……”
方瑜睁开眼的时候,方晏的手已经落了下来,还顺手往他手中塞了个东西,那东西很冰凉,他一时间就愣住了。
方晏却忽然瞥见了陈心曲漠然的神情,她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方晏不免心虚地偏开了头,“瑜儿,走吧,这里还有那么多烂摊子等你收拾。”
方瑜动容了一下,强有力道:“怎么了,明明还好好的?”见方晏没回答,方瑜没耐心道:“算了,我带你找医师,他不治,总还会有人治!”
陈心曲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二哥有话不方便说出来,那方瑜哥哥,我跟王将军去找医师吧。”
方瑜迟疑了一下,点头道:“那麻烦你了。”又看向王映道:“请你务必保护好心曲。”
他们走了以后,方瑜看着方晏道:“他们走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方晏却无力地笑了笑,摇头道:“瑜儿,没用了。”
方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到底,怎么了?!”
方晏却摇了摇头,低声道:“瑜儿,回家吧。”
方瑜:“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
方晏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方瑜二话不说就要去扶他,但方晏似乎不愿意,就想推开他,方瑜只好暴力一点了,结果两人动作太大,方瑜的胳膊肘无意间就撞在了方晏的胸口。
随之便听到方晏闷哼一声,方瑜一愣,他又不吭声了,眉头却皱得很紧,沾满了血迹的掌心也在无意间按住心口处。
不安的心绪彻底蔓延至五脏六腑,方瑜忽然感到心口一滞,抬手一把扯开方晏的衣襟,随即却愣住了——只见方晏白色中衣上晕开了大摊触目惊心的鲜红,而那个地方现今还有往外浸血的意思。
“心头血?”方瑜难以置信地呢喃了一句,整个人又跌坐在了原地,愣了一瞬后,又一个激灵回过神,迅速爬起来,转身抓住旁边的一个护卫,急切道:“快,把那老头追回来!”
那护卫忙冲松开手的方瑜点个头,迅速朝那老头大夫离开的方向追去。
方瑜又跪了回去,愣愣地看着方晏。
方晏忽然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方瑜赶紧扶住他的肩膀,“哪儿不舒服?”
方晏摇了摇头,很快也不再咳嗽了,然而他整个人却软了下来,方瑜慌忙地接住他,他口中还在虚弱地念叨着,“瑜儿,你听我说完。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也从未敢忘记亡国之恨,可惜临死也没能替父皇母后报仇……”
方瑜这辈子大概没哭过,这会儿终于为了湿润了眼眶,“嗯,是我父皇对不住你们家在先。”
方晏无力道:“不是,我没说这个。圣上是中毒了,真的需要心头血,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他答应我了,只要我给他心头血,他肯定不会动你的太子身份,这就是我的底气……这个东西留给你,若他日他反悔了,你就有能力跟他抗衡了,瑜儿,对不起,你终究是无辜的……”
方瑜很低低声说话,“你们这些人做事从来不考虑当事人的感受,只会一意孤行,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们?因为你们,我要一辈子活在愧疚里了,我真是恨你们!”
方晏并没有搭话,大概是彻底没力气了,便稍微地闭了眼睛,忽然凑在方瑜耳畔说了一句话。
若非隔得近,是绝对听不清他虚弱的话音里讲述了什么的,紧随着他话音的消失,方瑜哽咽着唤了一声,“二哥?”
然而却再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就像之前说的,方晏不是第一种人,也并非第二种——第三种人什么样不知道,但一定是个好人。
几天后,老皇帝昭告天下,先把太子方瑜各种乱七八糟地夸了一通,又提到自己年事已高,决定提早传位于给太子方瑜,即日进行登基大典。至于后续事宜,包括方余姚骗得虎符召集三军、包围皇城欲逼宫造反一案,全权交给方瑜定夺。
方瑜对于方晏之死,俨然在心里多了一道过不去的坎,对老皇帝退位让贤也没什么好说的,之后也对他爱搭不理的。
老皇帝叫他,他便过去敷衍老皇帝几句话,敷衍完了又立刻找借口走人了,完全不想跟老皇帝多说什么。
而对于方晏一家,老皇帝大概也心生了愧疚,便不再碍方瑜的提出搬到皇陵替他皇兄守陵——方瑜觉得这是他该做的,自然就同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