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仇沛觉得他真是养虎为患。

仇煊常让人请罪，不，让他堂堂少将军、常青楼掌柜请罪的方式比较特殊，甚至令人发指。

吃干抹尽不过瘾，那崽子还不让他穿衣服，只允许他披着一床深色的床单下榻。

光在家里晃悠就算了，仇煊常还带着他出门，只不过给他加了层幻术，让他看起来与平日出门装束别无二样。他俩经过大堂被人叫住打招呼的时候，仇沛觉得老脸都不用要了。

这狗崽子，眼看正正经经一大伙子，戏弄起人来还挺能的。

“你让我化回狐狸吧。”仇沛心如死灰道，“好歹我还是有头有脸的人。”

仇煊常挑眉，口吻戏谑：“你敢？”

“……”仇沛别过脸。

要不是为了哄他狗儿子开心，仇沛还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怂成这副模样的一天。

街上的人确实没能觉察异样，他本人倒是心虚的不行，在仇煊常身后遮遮掩掩，生怕这厮什么时候把幻术除了，他大概也混不下去了。

其实想来倒也不会。毕竟以妖的面容示人，他可是得受仙殿重罚的，仇煊常自然于心不忍。更何况他几月前在仇府里当着老奴的面露个上身，都得被这小神仙一脸阴沉地念叨半天，要是自己那副不知检点的样子被一条街人看了，仇煊常估计面色比这床单的颜色还沉。

但心虚仍是在所难免。

最后他俩出了城，用轻功翻过几座山岭，最终跃上一处山顶。他俩上了一棵参天大树，此处能看到远处的暮色苍茫的大漠，以及延伸至沙漠的万家灯火。

当时，由于少将军不好亲自出面引人耳目，仇煊常便替他私下会见了陆姓军师以及郭且翱。最后三方达成一致，私下制定了一个引渡流民的计划。

先是在城中散布谣言，说某某富贾要在边塞当城主，正缺人帮他建城。大多数人是不乐意去干这等苦差事，只有找部分游手好闲又想见见世面的人去了。后来风雨欲来之时，再让人散布说那座城已经开始建了，眼下国内要是打起仗也可以去那儿躲躲；再然后战火烧到城中，自愿逃亡至此的人也愈来愈多。

他们在北梁境外的五个方向分别开辟了安顿流民的城池，每一座的占地堪比京城。虽然条件艰苦，比不上原来在北梁各大城镇中那样安逸便捷，但至少保下的人数不少，如今这些北梁人已经在此各凭本事安居乐业。

仇沛自知他并非神明，况且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快耗光了他三百年来所有的积蓄，他已经尽心尽力，自认问心无愧。

树上罡风猎猎，仇沛拢了拢他的床单，同仇煊常并肩坐下。

“还不错吧？”他邀功请赏似的抬起头冲对方笑了。

仇煊常搂过他的肩，在眉心落下一吻：“辛苦了。”

“要是放在从前，其实谁死谁生跟我半文钱关系没有。”仇沛抖了抖他那双狐狸耳朵，“这还是第一次替这么多人操心，我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第二次了。”

“嗯，说的也是。”小神仙把他拦腰抱起放在腿上。

“？？？”仇沛挣扎了一下，生怕这位小神仙在这儿把他给办了，“有话好好说，这儿风大，没留神把我小被子吹走了咋办！”

仇煊常却像没听到似的，将怀中的狐妖抬高了一些，吻了吻嘴角：“佩青。”

“嗯？”

“你以后别替人操心了，心思都留给我，成吗？”

仇沛不顾气氛地嗤笑了一声：“放屁，我还得留心思跟人打架呢。”

“那正好，我们回去。”仇煊常跳下了树，“我们回床上打架去。”

“你怎么越大越不要脸了？”

“要脸的人都睡不到你。”小神仙把仇沛放回地面，手仍不舍地搂在腰上。

“滚。”

仇煊常莞尔一笑：“我偏不。”

说罢，他深深吻住了与他共度此生的少将军。

那是他的仇佩。

从今往后，仇沛与仇煊常度过了近千年的时光。

仇沛寿数将尽之时，作为仙童的仇煊常也看到了尽头。共同见证了不知多少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之后，他俩一同回到那多年前初识的地方。

几百年前少将军停留的暂歇之地，已成了终年不化的皑皑雪原。

少将军的身份恍如隔世，仇煊常却仍能清晰忆起那位北梁将才的英姿。

仇沛抱着他家小神仙滚进雪里，俯身躺入怀中。

“重的跟猪似的。”仇煊常揶揄道，手里搂着他的力道却像是在诉说着虔诚而无怨无悔。

直至他俩身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厚，直至两者的头发淹没在积雪中，直至狐妖身上的暖意悄然散尽，仇沛落下了最后一吻，温声道：“晚安，煊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