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怜风香·其二（2 / 2）
若你决定了出兵，就拆开第六个锦囊吧。你迄今用了五个，分别助你渡过了五个难关，这第六个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虽无法助你逃脱囹圄，却可使你平安归来，平安回到我身边。
而这，亦是我沈君棠唯一的诉求。
入了夜，阵中军帐纷纷燃起了灯火。放眼望去，绵延不绝的光亮连着零零散散的几点星光，将漆黑的天幕也映成了红色，仿若那京中繁华的不夜之城。
萧宸昱负手站在高坡上，身后跟着左右两位参军与三位副将。
右参军陈锦看了看左右，率先开口道：“将军，此时便出兵怕是有些不妥。敌众我寡，又占据了地理优势，现在就战定是有去无回。”
萧宸昱却是看向赵镕：“你说，如何打？”
赵镕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图，呈给萧宸昱：“将军，武城地势特殊，当初为了靠近水源而建在此处，实则地基不稳，周围一片土质疏松。我们派出一个十人小队，从守卫疏忽的北面打地道至城中，用时预计也不过一天一夜。届时我们同时从外攻城，里面的十人换了武城将士的服饰，趁乱打开城门便可。”
陈锦心里不快活，阴阳怪气道：“这地图哪来的？不会是假的吧？若是真的，你又为何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赵镕白了他一眼：“我自有我的门路。”又看向萧宸昱，“将军，战不战？”
萧宸昱盯着那地图半晌，道：“十人不够。”说着，手指沿城围滑过，“至少会有一支百人队在这里，但是增加人数又容易被发现。”
赵镕一笑：“沈公子的一路商队……也在城中，被列为了上宾。队里除了三四位是真的商贾说客，其余均是招募来的习武之人，正好可以为我们做个接应。”
萧宸昱颔首道：“我想也是。”
他垂下眼帘，端详那地图片刻，又补充道：“不如这样罢。我们围城已久，军中多少人对方心里怕是有了底，一次出动太多人难免打草惊蛇。地道挖成后，每日派出十人潜伏进城中，直至与内应凑齐百人队，我们再出动。”
“不可啊将军！此仗不能打！”陈锦上前一步，“敌我悬殊，不仅数量上差距太大，且对方锦衣玉食，我军将士却节衣缩食了月余，绝非武国对手。须得等到粮草补给到齐，或是援军抵达，调整好军队状态才出兵。”
“此仗不得不打。”萧宸昱转过头来，看向陈锦，“皇上不会给我们增派援军，粮草等补给也不一定赶得上。城里自给自足，我们却是强弩之末。再过得半月，粮食告罄，军中将士士气衰减，再打就来不及了。”
“陈锦，你也是个聪明人。”萧宸昱卷起地图，交还与赵镕，“你说，陛下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们继续西行？就算是为了扩大版图，就算是乘胜追击，在毫无间隙的情况下命我等连续讨伐三个邻国，说是强人所难都客气了罢？”
赵镕将手纳进袖中，看着陈锦无奈地笑道：“功高盖主，自古以来便是无解的悲剧。”
萧宸昱道：“陈锦，你若想走，本王不拦你。你谋略有才，回去后和我那哥哥周旋几句，他定不会治你死罪。”
陈锦睁大了眼睛，眼角流下两行清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萧宸昱抱拳道：“陈锦出身贱籍，能建功立业一偿夙愿全凭将军当年的赏识，无论将军打算做什么、如何做，陈锦自当……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萧宸昱将他扶起，长叹一口气道：“我们一路下来征服的土地何止百亩，斩杀敌军何止十万，能活到今天的都不容易，越是到了现在大家就越是渴望能够回乡，而此去注定无回，我当然不想出兵。但好歹都是我一步步带过来的血性男儿，战死和饿死，你说，哪样更好？”
见陈锦不再出言反驳，他又道：“赵镕，你安排去吧。其他人都回去嘱咐手下好生歇息一番。让火夫多杀几头牲畜，今晚分给大家吃了。营中剩下的酒也都分了喝吧。”
他摆了摆手，众人都退下了，只剩下赵镕仍留在原处。
萧宸昱料他还有别的话还要说，也不惊奇，只道：“还有什么事？”
赵镕道：“沈公子果然如传闻中所言机智过人。将军若是把他也带过来，怕是没我什么事了。”
“是啊，他若也在……就好了。”那言语中满是神往之色，过了片刻，却又苦笑道，“算了吧，就他那养尊处优的身子，到了这地方，还能好么？”
赵镕亦是苦笑了一下，突然作了一个揖。
“怎么？”萧宸昱道，“你想辞行？军中逃兵杀无赦，身为参军的你不知？”
赵镕笑道：“可是将军方才可是想放走陈锦。”
萧宸昱眉头一蹙：“一码换一码。你且说你的缘由。”
赵镕不答话，萧宸昱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他让你这么做的？”
赵镕道：“细节上的事，沈公子不让我告诉将军。”
“细节上的事？拐走我的参军还叫细节上的事？”萧宸昱嗤道，“也罢。他让你去你就去吧，其他人那里我给你兜着。”
竟没有一丝怀疑。
赵镕心里激荡，什么都说不出来，只郑重地行了一礼，退回营中安排攻城计划去了。
萧宸昱默立许久，才低下头，默默注视了一眼手里的锦囊，对着肩上的玄枭道：“你猜里面是什么？”
玄枭叫个不停，把脑袋往中间凑了几分，催促他快拆。
萧宸昱被它烦得没法子，只得扯开了系绳，因为太过珍重，把手探进去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
里面和之前五个一样，有一张纸条。除此之外，还有一颗小小的玉髓。这玉髓遍体翠绿，泽润通透，一看就是千金难求的佳品。
萧宸昱把它捏在手里把玩了一阵，才看向那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吃下去”，简洁明了，却叫萧宸昱好一阵纠结，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玄枭叫了两声，又去啄萧宸昱拿着纸条的手指，萧宸昱这才发现纸条背面还有一句话。
——高山流水，与君相知，乃敢与君绝。
萧宸昱死死地盯着这行字，直瞧到双眸充血，才念念不舍地阖上了眼眸。
“玄枭，你走吧。回去，帮我告诉他，若是……勿念，好好活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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