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2 / 2）

女孩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全飙上了大脑，在还算温暖的初冬四肢冰冷如坠冰窖。

助听器不知道掉落在何处，眼镜被甩飞掉落在脸边，即使是半聋也能听见那振聋发聩且牙酸的刹车声，肇事车辆停在了几米远，司机被路人层层围住，许歌觉得自己脑瓜应该是撞开了瓢，血液流失的同时带走了身体的温度，眼前有点发黑，他仰躺在冰凉的地上，任由的血液将沥青地染成深沉浓重的黑红。

周边的人发出惊叫“车祸了，快叫救护车！”

“伤成这样怕是活不成了吧，真可怜，多好看的一个小伙。”

他原以为他会像很多弥留之际的人一样，淡漠的心突然对生命产生强烈的渴望，后悔死亡，终于意识到生命的可贵，继而产生反抗心理，忏悔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在与死神争斗中取得胜利，重新做人。

许歌用生命中最后十秒，在他认为的十秒内他搜肠刮肚，没有，还是没有，没有一个身体机能向他发出生存信号，甚至连中央控制的大脑已经开始遵从主人思维，接受死亡的事实，在死神倒计时最后一秒的时候，他侧过头看向拿着手机哆哆嗦嗦向手机对警方接线员报地址的女孩，心甘情愿地合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黑暗中仿佛有一句话飘渺而来，不留神就会随风寒风飘逝，那个声音说“你来了......”

打电话的女孩一边报地址一边抬起腕表看时间，刚好是六点整。

六点，是界限模糊之时。

听说人死之后一生的经历回像走马灯一样播放，是好是坏一目了然。

他突然想起一件往事，那应该是个夏日，正值幼儿园的暑假，邻居家的小孩被爸爸妈妈带去海边玩了一圈回来，向他兴致勃勃地说起海边的事物，海浪，贝壳，沙滩，这些都是他闻所未闻，年幼的许歌这回尚且还有对父母撒娇的权利，这是许歌人生中第一次来到海边。

因为中午太热，许爹选择傍晚出游。年幼的许歌满心满眼都是海，黄昏的残阳犹如金子洒在波澜起伏的海浪上，天地一色，遍地金黄，雪白的海鸥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飞翔，耳边全是哗啦啦的海浪声，凉爽是海风将他宽大的T恤鼓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灌满心扉。

然后，他像是突然爆发了弱听，一切的声音在他耳中都朦朦胧胧像是隔了一层膜，海浪声远去，可风犹在，一下子变的犀利起来，里面含有的沙砾刮得人生疼，低沉阴森的风声像是午夜电影里的鬼哭，刮擦着他的耳膜，生生把他这个半聋吵醒。

许歌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子，脱离那美梦般的往事，这一睁眼就懵逼了。

深沉的黑夜上挂着一轮深红到几欲滴血的红满月，没有一颗星子，放眼望去尽是无尽的沙地，星罗棋布的石柱在夜色中影影绰绰，犹如伺机而动的鬼魅，石柱可能是存在时间渊源，被风沙侵蚀，风穿过被侵蚀的洞口，传出那些鬼哭一样的风声。

天生感情迟钝的许歌摸出半截身子埋进沙土里的平光眼镜，擦干净戴上，打量这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奇景，凭高中就返还给地理老师的知识，他基本能判定那红月不是什么月食也不是什么自然现象，摸了摸还在激烈跳动的心脏，又掐了一把手臂内侧，疼的他呲牙咧嘴，他确认，他还活着。

但不知今昔是何处。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