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荀彧挑了挑眉，转身向校场的方向走去。

见他身着正式的玄色官服，头戴冠冕，广袖束腰，众士兵纷纷为他让道。荀彧一路毫无阻碍地站到了最前方。

只见一相貌堂堂的小将骑在枣红马上，手执月牙长戟，几招就把对方扫到了地上。

“谁再来？”

那小将骑在马上转了半圈，声音不急不缓。相比周围兵士激动呐喊的样子，竟然一副很是淡定的模样。

荀彧微微眯了眼睛。

他有一种直觉，这就是任命书上的那个张辽。

记得张辽履历书上写着，他刚从并州调来洛阳营才没多久。估计崭露头角之后，洛阳营的老兵们自然不服这个乡下人，看他各种不顺眼。

荀彧猜测，今日大概是他们约好了，轮番找张辽单挑的日子。

却是正好被路过的他撞上了。

于是他也不出声，就默默站在人群之中，仔细观察这个十九岁的小将。

果不其然，接下来是一连串的车轮战。

那小将骑着马，提着月牙戟，沉着迎战。一连对战了十几人，都游刃有余。他从容地击败对方，每次都未超过十个回合。

不一会儿，就再也没人上前与他对战了。

荀彧暗自惊心。

这个名为张辽的小将，绝对可以与光武帝年间，云台二十八将媲美！

在这个洛阳营中，他简直就似鹤立鸡群。陛下从一堆名单中，唯独挑出的这个小将，果然不凡。

“还有人么？”

那小将单手握着缰绳，在校场上又转了半圈。他提着戟，声音有些懒懒的，“没人的话，我就回去睡觉了啊。”

周围的兵士们窃窃私语，你推我攮。

又等了半晌，真的没有人上前了。

那小将似乎笑了一下，利索地跳下马来，准备回营。

***

——身手矫捷，不骄不躁，性情沉稳，颇有大将之风。

这是荀彧观察一番之后，给他的评语。

“慢着，”荀彧终于出声唤道，“将军可是张辽张文远？”

……将军？？？

“是叫我？”张辽闻声回过头来，一张娃娃脸显得有点惊讶。

他看见一名身着玄色官袍的青年文官，正站在校场边上。在午时的阳光下，整个人似乎蒙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仙气飘飘，恰似仙君下凡。

张辽不知道这名官员为什么在校场上叫住自己。

但从那精美的官服来看，这显然是一名位高权重的朝中大臣。他赶紧将手中的缰绳丢给旁边的一个士兵，小跑着赶了过去。

“将军可是张辽张文远？”荀彧注视着他，温声又问了一遍。

“正是！”张辽大声应道。

不知为何，面对这名相貌端庄的文臣时，他竟然隐隐有些紧张。

“张辽接旨。”

措不及防地听到一声接旨，张辽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在确认自己并非幻听时，他赶紧跪了下来。他听见眼前这名文官用温润的声音念道：

“洛阳营从事张辽，武力过人，骁勇善战，拜为骁骑将军。明日起，率五十人小队护送荆州牧荀攸赴任，可沿途征兵。”

直到那盖有赤色玺印的圣旨被塞到他手上时，张辽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瞪视着那玺印，不但没有惊喜，反倒有点慌。

骁骑将军。

……骁骑将军！！！

他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将，怎么突然被任命为骁骑将军了？！！

还是由天子亲自任命的？

天子怎么知道他？

周围的人群一下子炸了。

全都纷纷涌了过来，围观这位新出炉的骁骑将军。

张辽接过了圣旨，脸色很凝重。

他直觉有哪里不对。

但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直接问出来。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探听着这名宣读圣旨官员的身份，“……不知阁下是？”

见他并没有表现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地探听消息，荀彧在心中对他的评判不由又加分不少。

——看来，张辽这个小将还有做智将的潜力。

“我是荀彧，目前新任尚书令。”

他微笑着回答了张辽的问题，一边暗自审视着他。见这小将军隐约皱了皱眉，心中更是赞许。

“为何是您来宣旨呢？”张辽委婉地问道。

众所周知，宣读圣旨一般是小黄门的职务。突然来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尚书令来宣旨，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

“即将赴任的荆州牧荀攸，是我族人。今日正好在宫中，于是就将这份宣旨的差事讨要了过来，想提前见一见将军。”

荀彧轻笑了起来，回答得滴水不漏。

他双手作揖，向张辽拜了一拜，“刚才校场一见，将军果然威武不凡。这一路上，就拜托将军了。”

经过这一番解释，张辽果然眉间舒展了不少。

“没有问题！尚书令就放心吧。”他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一定将荀荆州丝毫不损地送到！”

接下来，荀彧和他约定了明日在城门碰面的时间，就回去了。新上任的骁骑将军张辽，也急急忙忙地去点那十几人的小队。

回城的路上，荀彧一直在沉思。

从他方才和张辽的见面来看，此人有勇有谋，绝非一般武将。而陛下从那名单中随意一点，就挑中了这媲美云台二十八将之人？

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他想起了鹩哥之前说的那个词：天命之子。

荀彧低低地轻笑起来。

那双总似朦胧着轻愁的墨色双眼里，有水色隐隐浮现。

在这风雨欲来的黑暗中，他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