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不化神冰（四）（1 / 2）
白寻欢觉得自己运气特别不错。
他比计划晚了一个时辰回家，除了白倚鹤急的在院子里打转以外，没有任何人发现他溜出去了。白家家主临时接到了消息，八里庄的染坊出了问题，他得出趟远门，人急匆匆地就走了，压根没考虑过自己那怪胎儿子，韩大公子韩尽尘暂时接管了家主手上的产业，也没工夫管他那个弟弟。
白寻欢此次溜出去，除了白倚鹤和家里那位水鬼爷儿以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
更让他省心的是，这位水鬼爷爷似乎回去歇着了。他推门回来，房间里没有长发飘飘的俊秀少年，只有一把桃木剑。他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似的捧着桃木剑，发现和以前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好像桃苏没出现过似的……一直到三天后的早上。
他和倚鹤讲过自己要出去。倚鹤本是不同意，却也知道自己平日跋扈都是公子纵容，终归两个人是一主一仆的关系，他也只能任由白寻欢趁着家里忙的时候溜出去，自己则躲在未名阁里冒充他。
白寻欢把要用的工具打点好，装在一个小箱子里，披上了大氅准备出门。自从那天晚上他借着桃木剑取暖以后，他的寒症好像好了，可今天早上一睁眼，又是冻得不行。
如果说每个活人身体里都有一个生命之火的话，白寻欢觉得，他的生命之火已经熄了，只剩下这干枯冰冷的身体，一直在强撑着这一切。
只是给水家大小姐上个妆，花不了他多少功夫，他悄悄地去，悄悄地走便好。可他刚要推开屋门，一只冰凉的手拽住了他的袖子，吓了他一跳。
“桃苏公子，好几日不见了哇……”白寻欢扭头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看到桃苏，对他的定位没有任何改变，却不再那么害怕了。
桃苏看到他脸上轻佻的笑容，愣了愣道：“这几日不好打扰公子，一直在剑里休息。还多谢公子收留了。”
话是这么说，那没有任何活气的手还是紧拽着白寻欢，没有撒手的意思。白寻欢瞥了一眼他的手：“若是你今日兴致好，我办完事情就回来陪你逛苏南城，恰好今日有人家在办喜事，带你去凑凑热闹。只是现在我受人所托，得出去一趟，你且在我房里歇息一会，我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回来，如何？”
这话说的真诚无比，桃苏却没有任何要撒手的意思。白寻欢忍不住皱了皱眉：“我虽然是个不可靠的浪子，但何必拿这事情骗你，我剑还被你附着呢……”
“我只是觉得……你今日不宜出门。”桃苏紧紧地盯着白寻欢的眼睛，认真无比地说。
白寻欢有些哭笑不得：“你还帮我查了黄历不成？”
桃苏：“是你前日回来的时候，身上有鬼气。”
可不是有鬼气嘛，你个水鬼爷爷就待在我房里，怎么可能没有鬼气。白寻欢笑了笑道：“之前神祠的正乐祭司也说我身上有鬼气，我倒是不在乎这些。我白寻欢做事坦荡，也不怕鬼找上门来。不碍的。”
说完他假装不经意地甩开桃苏地手，却又被桃苏扯了回来。一个大男人手被扯过来牵过去的，论谁都会不自在，白寻欢看向桃苏的眼神里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探寻。他觉得这个水鬼古怪得很，明明是个鬼，在他面前畏畏缩缩，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桃苏是不需要呼吸的，可还是习惯性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措辞道：“白公子，你身上的鬼气并非来自我身上，而是一个陌生的鬼气。人沾了鬼气总是不好的，公子还是当心些，近日里都不要出门了，免得……免得沾染了污秽。”他说污秽的时候语气明加重，提醒白寻欢的同时也把自己给骂了。
白寻欢开玩笑地向后退了一大步：“人沾了鬼气伤身啊？”
“不不不，我不是本体，只是附身过来的一段魂魄而已，我的本体在水底下……跟我在一起沾不上鬼气，公子放心……”
“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急什么。”白寻欢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踏踏实实的人的肩膀，却不带丝毫人类的温度，他身上属于水鬼的湿冷甚至能透过衣服布料散发出来，摸一下都会起鸡皮疙瘩。
桃苏还是默默地离白寻欢远了一些：“公子要是一定要出去，就带着我出去吧。我当水鬼有些年头了，带着我小鬼不敢近你的身的”
白寻欢上下打量着这个比他还高了半头的男子：“怎么带？我眼里你是个男人，别人眼里却是把剑，带你出去怕是要吓到人。”
“这样便是了。”
白寻欢整个人一愣。桃苏的手是少年的手，骨节分明又修长，十指相扣后不仅没有想象中的冷，甚至还生出了一丝暖意。是错觉吗……白寻欢有些错愕地看向桃苏，他突然觉得手心传来的触感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很。
桃苏牵着他走到了镜子面前：“我不是本体，你能看到我，但是看不到镜子里的我。你看……”
镜子里面，根本就不是两个大男人拉拉手的尴尬场景，而是一身月白衣衫的白寻欢手里提着一把剑。
他觉得桃苏身体在颤抖，像是压抑了什么似的，便开口试探着问道：“你若是不方便，可以不和我一起出去，我百无禁忌的。”
“只是……太久没和人有接触了，太不适应了而已。”桃苏局促地笑了笑，但依然没有掩盖住他的不安。
白寻欢见他坚持，便牵着他的手，走出了家门。
街上还没有多少人，只有几户勤奋的商家开了张。白寻欢悄悄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鬼，觉得他真的是几年没见过人世，一到了街上便忍不住东张西望。
“你若是真的想逛，办完事情我陪你。”白寻欢捏了捏他的手。这么一捏，竟然捏出了几分伤感来，没来由的，就是心酸难过。
桃苏只是笑了笑，没继续说话。
水家在安顺巷，家里卖的冰俏酒满城闻名，也算是城中大户。按理说家中嫡出小姐出阁，该是搞得风风光光，没有十里红妆，也得宴请八方亲友，以显示富贵人家的体面。可现在除了水家牌匾上挂了红绸以外，整个安顺巷没有任何办喜事的迹象。
白寻欢按照约定，绕路走了后门。桃苏不解地问：“怎么不走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