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2:朱塞佩日志选段(三)(1 / 2)
(上接第三周04中朱塞佩最后一篇日志的内容)
梦幻岛190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晴 周日
……
玛吉的死,带走了我的全部生志。
换句话说,在她的死讯传到我的耳中时,我也已经随她而去了。
我的灵魂在三年前那片被霜雪冰封的果林里开始枯萎,今天,终于到了灰飞烟灭的时刻。
已经隔得太久了。
这三年里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没有再建造我的船,也没有再去滨海的墓地,甚至不太愿意踏上滨海列车。我既心如死灰,又意图让监察员发现我心如死灰,这样他们就会对我放松戒备,也就不会发现我埋在地底下的秘密。
这个我死死守了将近十年的秘密,最终无法再我手中实现它应有的作用。
我将那厚厚一沓图纸折叠起来,通过某些途径把它们全部送进君主区,送给鳞城,那个聪明的孩子把自己藏在了金属工厂,或许有一天,他能在那里建造出我未完成的载具,载着我的遗愿驶向我们肖想过无数次的地方。
他是我最后的希望。
他是一团绿色的火,我埋下的最后一颗种子,是我仅知道的,在这座虚幻的岛上真实存在的生命。
在七年前,我曾想过,如果我死在造出船之前,我所做的一切是否还会具有意义,我也怀疑过,这个浩大的工程是否真的会有完成的一天,但裁判的怀疑与玛吉的死却让我释然——我明白过来,这个任务确实不是一个人可以创造的奇迹。
在梦幻岛,人与人的横向联系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变成显微镜下的娱乐表演,每一个拥有野望的居民都是注定孤身的苦行者,寡言或多语,嬉笑或洒泪,群居或独行,他们心中的所想,他们眺望的终点,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畸形轨迹,一旦有了踏上那片海的夙愿,就绝对不可与他人言。
可是横向联系可以被切割,纵向的关联却是砍不断的。
我不知道183年那本意外落入我的《船夫》下面埋葬了多少具被遗忘的尸骸,也不知道我的这些手稿将来会在哪个生命手中化为带来奇迹的船舶,但是,只要它们存在着,希望的火种就不会彻底熄灭。有没有朱塞佩这个人早已不再重要,到了那个时候朱塞佩已经成为了铁索间的一个连环。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悲伤而雀跃,我像是一个卸掉了重任的纤夫一般,孤身一人搭载着列车去了滨海码头——滨海列车上再也没有乘客挤我了,像是感受到了我轻松的心情一般,车厢里的空气十多年少有的清澈洁净,我大口呼吸着,觉得自己像使用了毒品一般,飘到空中,又落回地下。
对,我自由了。
死亡会伴随着永恒地自由前来迎接我,我在另一个世界与玛格丽特相聚,而我留下的东西,则会将我的影子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里,还有比这更好的结局吗?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我按着砰砰直跳的心口,拄着手杖前往我的墓地,我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在长势凶猛的荒草中找到了那尊艳红的碑,三年前,我将玛格丽特的名字刻在了这块碑上,现在,我要把这本日记本埋进这片土里,这本日记里记载了我和玛吉之间所有的欢乐与哀苦,写了我的一生,也写了她的一生,它将代替她的肉身,带着我全部的情感思绪,长眠于这方土壤之下。
我单膝跪在地上,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徒手将泥土挖开,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没有带手套。
我掀翻泥砖,在春日到来之前,泥土里栖息着数量超乎想象的生命,它们随着我的动作倏然四窜,自沉眠中爆发出旺盛的生命力,聚拢复又四散,最终消失于无形。
“恭喜你们,春天就要到了。”我为他们庆幸,然后将折好的纸玫瑰埋入坟坑,接着靠着石块坐下来,掏出钢笔和笔记本打算在日记的首页留下一纸落幕作为收尾,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我被一股酒臭味熏醒了,还以为是谁。”那个声音有点懒散,“原来是你,Alpha。”
那声音从高处传来,我顺着方向看去,忽然发现碑林中央多了一块体积高大、形状怪异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