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2）（1 / 2）

中国的阴历春节到了。所有的中国同学早就一致约好，除夕这天大家要穿传统的中国服饰去上课，女生穿旗袍，男生穿长衫或唐装。

尽管寒意陡峭，小小身着短袖旗袍，丝质的，她一贯中意的材质，散发着沁人心底的光芒，浅米底色绣着一朵朵怒放的红梅，同样红艳艳的滚边和盘扣，配一双红色高筒靴，自有一番传统和现代相融合的味道。

她到了教室，脱掉了外面的羽绒服，身边的同学立刻来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好像很多人穿了你们的传统服饰。”

小小答：“今天是中国的春节，鼠年的第一天。”

教他们房地产经济的贝尔教授也过来凑趣，教授呵呵笑着点头：“是的，我知道了，我也是一只老鼠。”

这位对亚洲同学极为友好的教授是个传奇。

他是斯坦福的博士毕业，在加勒比海的一个小岛上开过酒吧，以卖啤酒弹吉他为生，连皮肤都晒成了极为健康的颜色。突然有一天，杀回来现实世界，教授房地产经济，兼做房地产融资的咨询，到中国的次数超过二十次，自己的公司价值早已逾亿。

四十八岁的人，像大多数白人男性一样，上面的东西少了——秃了头，可是也不吃亏，下面全找了回来——啤酒肚起来了。他的玩兴比起他的学生们来一点也不逊色。

每月第二周的周二是小小班里的‘穿衣日’，有一次的主题是扮海盗，这位贝尔教授的服饰最为专业，卷曲的长发披肩而下，一只眼睛被眼罩捂着，斜带着的宽檐帽帽边卷曲蜿蜒，站在那里讲了整整一节课，一点也不含糊，真真是比Johnny Depp还像海盗。

还有一次主题是分红绿，如果已有爱人请穿红色，否则就请穿绿色。贝尔教授穿了红色毛衣加绿色围巾。他一本正经地说：“毛衣象征我的状态，围巾象征我的向往。”众人做厥倒状。

因为是大节日，晚上大中国区俱乐部照例要有活动。三四十号人，把李蔚家里楼下的客厅挤得是满满当当。看多了美国人的聚会，每人拿杯饮料，对着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貌似热情地到处打招呼，一晚上就这么一杯底的酒，他们能不厌其烦地聊四五个小时的天，其实没有任何实质主题。

中国人的聚会，大多主题很明确：吃！

李蔚是行政总厨，指挥这三四十号人，剁馅、切菜、调味、包饺子、下饺子。林小小打下手，切葱末、蒜末、姜末、木耳末、香菇末，累得眼发花头发麻。一番忙乱之后，作风极为彪悍的群狼终于也都勉强喂饱了。

饭后游戏多多，杀人游戏一桌，Poker赌徒一桌，杀手、警察和平民们或哀怨、或气愤、或迷惑的争论越来越响。赌桌上人们也兴奋起来，筹码敲在硬木上啪啪作响，李蔚一个劲地扯着嗓子喊：“兄弟姐妹们，要稍微控制一下，隔壁的住客要打电话报警了！”

深夜时分，林小小一帮人等终于走出李蔚家的大门。寒风肆虐着，街灯依然昏黄着，天空黑沉着向他们压来。街上很静，除了他们，再无旁人。林小小在公寓楼下和同学们挥手告别，进了家门。一看表，已经三点五十了。

电脑屏幕下方有个图标在闪烁，她打开来，是周旭东。只有一句话：“怎么还没回来？”发自凌晨两点五十二。

新年第一天，林小小接连上了八个小时的四节大课，听了两个讲座，阅读完明天上课的课前阅读，终于腾出时间和小组成员碰全美风投决赛的各项事宜。

当初投资俱乐部一贴出告示，林小小、李蔚、美国女孩Tara一拍即合，即刻决定参加。一来二去，居然还拿到了校内第一。明天，就要代表W校去参加全美竞赛了。

忙碌而漫长的一天，距离起床，已经有十七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有时间回周旭东的MSN。扑向床头的那一刻，林小小心里那个叫‘愧疚’的声音不期然响起。

新年第二天便赶飞机去往决赛地点M校商学院，风景如画的美国中部小镇。到达M校时天已微微擦黑，她们办理入住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已然是饥肠辘辘。

每个人心里都摩拳擦掌又惴惴不安——虽然比赛结果要在四十八个小时后决出，但是比赛赛制却至今尚未宣布。

众人在菜品丰盛的欢迎晚宴上心不在焉，一边和对方热情寒暄，一边暗自打量和评估对手。

李蔚饭都没开始吃，就充分发挥颜值优势，跑去和邻桌、邻桌的邻桌施行外交刺探，旋即回来，警告小小和Tara：“都不是善茬啊，加把劲吧姐妹们！”

接着说：“C大居然有一个人还没来，开什么玩笑，这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对了，M校的Michael人不错哦，特别是长得帅这一点，眼睛蓝的呀，像游泳池，啊，小小，你给个文艺一点的形容词…”

林小小打趣她：“哦？要不要跟徐亮博士报告一下？”

徐亮是李蔚T大的大学同窗，用李蔚的话形容，是她“最好的朋友，兼任老公”，目前在纽约哥大做博士后。

大美女奉送了一个大白眼：“切，我和徐博士的革命深情坚不可摧好不好！”

林小小刚要回话，有人拍了拍她肩膀。回过头，淡灰色羊绒衫看起来质地极好，瘦腿牛仔裤包也包不住的闷骚，桃花眼似笑非笑，是周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