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2 / 2）

他那双如墨般黑的透彻的双眼里理应平静如死水，但在此时此刻，不知为何，散发出了可怜兮兮的光，红了双眼，竟委屈巴巴的看着他。花墨年看他这眼神，正准备点到自己脖颈上自废法力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满腔的热血一下子撞到了棉花里，一点脾气都没有。

柳昀烬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弯了眉眼，那双向来固若冰山的双眼里散发出了柔如水的笑意，摸了摸他另一只手，沉声道。

“晚安。”

说罢，柳昀烬俯身蹭了蹭他面颊，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他一会儿，这才起了身出了房间，说不动花墨年就是不动花墨年。

花墨年一人在新婚洞房里，手还僵在半空，消化着寒冰化水，冰山消融的现实。

柳昀烬对他笑，抱了他，蹭了他，擦边球走了一遭，始终没越界限。

花墨年有些消化不来这个事实，他足足消化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行云拉起来的。

“大人！”行云拉扯了半天赖在床上仍在消化现实的花墨年，好话赖话都说了一遭，最后终于无可奈何道，“大人，你都成仙四百年了！辟谷都多久了！赖什么床！？睡什么觉！？”

“住口。”

花墨年蹭的坐了起来，头顶着疯子一般的鸟窝头。脸色憔悴，好似昨天他不是结婚而是去地狱走了一遭似的。他这一抬头，把行云吓了一跳。

行云稳了稳心神，问：“大人，你这是怎么搞的？”

“怎么搞的？”花墨年冷笑一声，“就是因为没被搞，我才愁啊！？”

“……你没被搞愁什么？”行云迷茫，“你有病吗？”

“我没有！”花墨年更疯了，他把自己的头发又揉了一遍，揉的仿佛被御火的天仙炸着了似的，他喊道，“是柳界主疯了！他一定疯了！！”

流水见他迟迟没把人叫出来，走进来瞧了一瞧，正巧就瞧见花墨年祸害自己头发，吓了一跳，忙道：“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花墨年要被逼疯了，“我也想知道他怎么了！！不是说掀了盖头就走吗！！为什么要抱！抱就算了，为什么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为什么还冲我笑！？为什么还跟我说晚安！他有第二人格吗！？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为什么！？为什么谁来告诉我为什么！？”

行云流水二人被他这连环炮一般的话砸的头昏眼花，待他喊完喘气的时候，二人对视一眼，各从彼此眼中看出了迷茫——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外面迎进来一人，人还未到眼前，声音先到了。

那人朗声道：“墨年上仙，还请梳洗一番，今日可有的忙。”

行云反应过来，连忙冲了过去，把花墨年从床上拎了下来，慌慌张张把他头发捋的顺眼一点后，赶紧和流水一同给来人行了礼：“护法晨安。”

来者是林长水，虽然人长得气宇轩昂，面庞硬气，然而脑袋上顶着的两个白色的毛茸茸的耳朵不时抖动一下，实在让人无法对他敬畏。

花墨年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看见他那耳朵，眨了眨眼，幽幽道：“狐狸？”

“……我是狐狸。”

说着，他那两只耳朵抖了一下。

林长水看样子是已经习惯被人叫作狐狸了，并未见怪，咳嗽了一声，自我介绍，道：“初次见上仙，在下是界主身边的护法，名为林长水，白狐所化。界主身边护法两名，除我还有一位鸿雨，是为毒蛇所化，虽为毒蛇，为人和气活泼，对上仙很感兴趣，想必今日就能见到。”

花墨年已经被行云流水按着坐下梳头了，闻言“啊？”一声，莫名其妙道：“为何对我感兴趣？”

“哦，您可能还不知道。”

林长水悠悠道，“送到天间去的聘礼是这位鸿护法依照界主之命挑选的，挑的时候已经落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把东西送上去的。”

“……为何？”

“界主有命，送去的皆是我们自己人都舍不得用的上乘灵品，上仙若有兴趣，详细可问一问自己天间的友人。”

昨夜里柳昀烬做的事还历历在目，如此一看，这柳界主果然对他区别对待。花墨年面对人生这大起大落一阵气火攻心，捂住了心口。

他一阵心肌梗塞，忍着喉间一口血，问道：“林护法……你可知柳界主……”

“我知道。”谢沧浪不消他说就知道他要问什么，冷笑一声，拉长了声调，揶揄道，“上仙大人，你就受着吧，还不止这些呢。”

“就在方才我前来时，界主告诉我，给你安排的院子可不是极乐院。”

妖王收的两个小妾都在极乐院，极乐院下人无数，都是伺候这两位的。每天山珍海味金银财宝伺候着，柳昀烬也不常去，这才有了活的最是逍遥自在的说法。

花墨年听他说完这话，脸色一黑。

林长水拿出折扇，悠悠的扇着风，抬声道：“界主有言，墨年上仙，居百鬼院，从此夫妻同房，琴瑟共鸣，夜夜笙歌——”

花墨年内心一道惊雷，把他整个人从头到尾劈了个外焦里嫩。

百鬼院与百鬼坊同名，是柳昀烬自己的院子！

“墨年上仙，不对。”林长水朝他行了个礼，言行举止恭恭敬敬也掩不住满眼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妖王妃，恭喜，您是界主的正房了。”

花墨年一下没受住这现实，怒火攻心，喉间一甜，噗的一口血喷了。

“不要这么激动。”林长水摇着折扇，悠悠道，“后面好日子很长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