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告别（2 / 2）

然后他就那样站在窗口，身后映着无边的夜色和清淡的月影，整个身形慢慢变得浅淡，身体的边界一点点变得模糊，渐渐变成一个极透明的虚影，继而消失在空气中。

“李响！”李妈妈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李肃之走过去把妻子紧紧搂在怀里，也是伤心不已。

沈郁跟贺正阳对视一眼，彼此眼中也尽是无奈和哀伤。

这样的离别迟早会到来。准确地说，这场离别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发生了，只是那离别来得太仓促又太惨烈，当事人统统不愿意面对，只能抱持着一个虚妄的念想，一遍遍在心里给自己凌迟。

现在，由李响亲自出现给他们画上一个正式的句点，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有结束才能有真正的开始。

警笛在楼下响起，红蓝交错的光打在窗子上。

沈郁看着客厅里的一家人，只能深深叹息一声。

***

后来沈郁在网上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这个案件的相关报道。

李炼在警局坦然交代了整个事件，李响的案子里他的确不是主谋，是被范志勤利用和胁迫，提供了绑架的线索，并隐瞒真相。至于后面张梁的那起□□案，他虽然不是主谋，但也是帮凶。

现在案件正在调查审理中，估计李炼的罪名不小，但毕竟不是直接参与，加上认罪态度良好，可能会根据案情酌情轻判。

范志勤的罪名可就不一般了，除了策划并参与绑架杀人和□□案件，他还涉嫌滥用职权挪用公司财产等经济犯罪，估计数罪并罚，肯定会重判。

沈郁反复看了一些相关报道后，仍然有件事情觉得很在意：“你还记得范永康吗？”

贺正阳点点头：“范志勤的同乡，他找来执行绑架案的主犯！”

“没错！这个范永康是三年前意外身亡的。我还专门打听了一下，他的死因是车祸，肇事司机逃逸，至今不知道是谁干的。这也太可疑了，怎么看都不是单纯的巧合。可是奇怪的是，范志勤和李炼对其它事情都供认不讳，对范永康的死倒是一致表示毫不知情。”

贺正阳皱皱眉：“是的，而且李炼被我动过手脚，他不可能撒谎。这就证明他们的确是跟范永康的死无关。”

沈郁双手在脸颊用力搓了下：“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哎，怎么办？这个问题想不明白，还是很在意啊！”

贺正阳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想也没用，先别想了。”

沈郁只好点点头：“对了，李响怎么样？他之前那样，我还以为他的魂魄真的消失了呢。”从上次之后，沈郁再没有见到过李响。

“他没事。不过……”

“不过什么？”

贺正阳眉宇间一片纠结：“他……算了，不提他，等你下次见到他就知道了。”

沈郁有点担心，但贺正阳不愿意提，她也就暂时不问了。

几天李肃之又来找过沈郁一次，这次没有约在商务餐厅，而是非常有诚意地专程来沈郁家里拜访。

李肃之让助理给沈郁送上了一些礼品，然后表情诚挚地对她表示了感谢。

沈郁有点无措地看着桌上一堆堆目测很高端的礼品，连连摆手：“李总不必这么客气，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

李肃之这会儿看起来倒比之前精神了些：“沈小姐不必过谦，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你，当年的真相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查到。”

沈郁想到李炼，其实有点拿不准这个真相是不是李肃之想要看到的。

李肃之注意到她的为难神色，宽慰地解释道：“李炼的确是犯了错，让他接受惩罚也是必须的，何况，如果他一直被范志勤拿捏在手里，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所以，现在这样，我觉得对他是好事。还有范志勤，能把他绳之以法真是太好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还有李响。警方根据他们交代的线索找到了李响的……尸体。我和丽华已经把他入土为安……”

李肃之沉默片刻，揉揉眼睛，又看向沈郁：“沈小姐，总之还是谢谢你。之后我跟我妻子会一起搬到国外去疗养身体，虽然我们年纪大了，但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还有几十年要活。我跟丽华会好好生活，像李响嘱咐的那样，好好保重。”

沈郁心里一阵激动，泪莹于睫。她郑重地点头：“这真是太好了！李响……他一定会很高兴！”

送别李肃之后，沈郁朝窗外看了看：“高兴吧？”

那边有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嗯！”然后再没有其它声响了。

沈郁失笑：这倒霉孩子还是这么酷啊。

她不由得看向窗外，那孩子的身影已经慢慢飘远。

沈郁注意到李响的离去的身影跟平时不太一样，虽然他和贺正阳在阳光下都是半透明状态，可是现在，李响的身影比半透明状态更浅了几分，只剩一个极为浅淡的虚影。

沈郁呆呆地看着那个近乎于全透明的清浅身影，想起之前贺正阳提到李响时纠结的神情，用力咬了咬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