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故人（2 / 2）
可此刻眼前的身影和记忆中却不太一样。她应该是胖了些，身型比以前宽，没有穿高跟鞋，脚步迈得很大，步伐也很快。
唯一的相同点是她仍然维持着挺直的背脊，看上去很坚定。
她看向旁边的贺正阳，贺正阳一直在贺阿姨旁边跟她并肩同行，只不过，他是半侧着身体，双眼一直紧盯着贺阿姨的脸。
从沈郁的角度自然看不到贺阿姨的面孔，可是她能看到贺正阳。
贺正阳眉头紧皱，眼睛里有浓重的悲哀。
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贺正雨忽热停下了脚步。
沈郁回头望他，贺正雨满脸纠结，似乎不打算继续追了。
“贺阿姨！”沈郁下意识地喊了声。
前面的身影站定，缓缓回头，看到面前的沈郁和不远处的贺正雨，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神色。
贺阿姨的确比以前胖了一些，眼角眉梢的岁月痕迹比以前重。她没有化妆，头发松松地扎着，看起来也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沈郁有点不习惯一向精致优雅的贺阿姨换了形象，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贺阿姨的姿态倒是和记忆中一样从容。她朝沈郁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小郁，好久不见了。”
有看看贺正雨，眼神有几分复杂：“小雨。”她喊了他一声，却没有继续说点什么。
十几分钟后，沈郁坐在贺阿姨家客厅的沙发上，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
明明是想要去商场给苏颖买生日礼物，怎么会接受贺阿姨的邀请来她家坐坐的呢？
一定是贺阿姨的态度太和蔼了让人难以拒绝。
而且贺阿姨说的没错，那条小巷里她的家真的很近，走了没多久就到了。
沈郁打量了一下贺阿姨的家。
这是一间小小的公寓，位置很好，就在市中心的繁华商圈。
一居室，布置得堪称简洁，除去生活必备用品外没有多余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买的还是租的。
沈郁有点茫然地看着茶几上的两只茶杯，里面是贺阿姨给他们刚刚泡的茶，看得出来她家应该不怎么有客人光顾。
这两只茶杯一个是大号马克杯，一个是透明玻璃杯，不管怎么看都不成套，明显是自用而不是待客的。
贺阿姨在厨房削水果，沈郁很想跟她说不用麻烦了，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开口说话。
贺正雨坐在沙发上，坐姿端正，一脸严正以待的模样。
贺正阳站在窗口，背影萧瑟，一副苦大仇深的姿态。
沈郁有的懊恼，这气氛，完全不像母子重逢，简直不能更尴尬了。
贺阿姨端了盘水果走出来，热情地招呼沈郁吃。
随后在沙发上挨着沈郁坐下，亲切地问她的近况，姿态轻松随意。
沈郁顺着贺阿姨的话答了几句。
贺阿姨露出欣赏又欣慰的神情：“小郁你现在可真有出息。从小我就特别喜欢你，你聪明又漂亮，没想到现在也做出了自己的事业，阿姨真替你高兴！”
贺阿姨还是一副要拉着沈郁叙旧的劲头，完全没去看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贺正雨。
沈郁一边应付着贺阿姨的话题，一边有点无措地去看贺正雨。
贺阿姨的举动让她觉得不安，她的举止太自然，仿佛自己还是以前那个住在隔壁的小女孩，只是过来玩玩。
而贺正雨也仍是她家那个不受重视的孩子，她没有刻意无视或者敌视他，只是，也从不关心他。
贺正雨脸色发白，一只手放在身侧，紧握成拳，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太用力，指关节泛出一点淡淡的青白色。
沈郁忽然有点受不了贺阿姨这种双眼一蒙无事发生的状态。
她坐正身体，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加真诚而不是在质询：“贺阿姨，我能问问您为什么把小雨一个人留在澳洲，自己回国了吗？”
贺阿姨闻言愣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贺正雨，脸上带了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在澳洲出生，国籍也是那儿，在那边读书不是理所当然的，他一个成年小伙子，什么叫我把他留在那儿？至于我，在哪个国家工作或者发展也是我的自由。”
沈郁一时竟找不到一个理由来反驳：“虽然是这样，可您也毕竟是小雨的妈妈，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的......”
这时贺正雨忽热站了起来，口气生硬地打断沈郁的话：“小郁姐，你别说了！她从来就不喜欢我，从我出生就是这样，你这样问她毫无意义！”
贺正雨朝贺阿姨走了几步，又定定站住，他的头深深埋着，肩膀轻轻颤抖。半晌，他抬起头来，浅棕色的双瞳里写满了不甘和委屈：“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如果你这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生下我这个儿子？”
贺阿姨脸上一贯温和疏离的微笑终于消失了，她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回忆，眼底浮现出一些看不分明的忧伤。
她看了贺正雨一会儿，终于开口：“确实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可是小雨，我终究也是个凡人，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喜好和情绪，只能——对不起你了！”
贺正雨听到这话，纠结多年的心结却只能得到一个这样的回答，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双眼里的困惑慢慢变成绝望愤怒：“对不起？你就用这样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来打发我？妈妈？这就是我叫了十几年，天天渴望着你能多看我一眼的妈妈？”
贺阿姨似乎也有点触动，她的眼睛很美，是那种带了点古典风韵的杏核眼，眼角有细纹，眸子也不再水灵清澈，但眼眸中饱含深意时的眼神还是很动人。她轻轻弹了口气，对贺正雨道：“小雨，我也是没办法......”
“是吗？”贺正雨调整了一下情绪，声音听起来冷漠又生硬：“你没有什么办法？你是没有办法像爱哥哥一样爱我？还是没有办法不恨我？”
贺阿姨眼睛倏地睁大：“小雨，我并不恨你！”
贺正雨嘴角抿紧，盯着贺阿姨看了一会儿，他忽热笑了，那笑意全浮在表面，完全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躁：“是！你原本只是不喜欢我，可是哥哥出事后，你开始恨我！不为别的，只因为，你恨出事的那个为什么不是我！对吗？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