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箓(1 / 2)
穆池细一想来,方栀似是从进村那时起就面色凝重。虽行动如常,不会如他这般手脚沉重,行动缓慢,但修士没了灵力便与武功高超的习武之人无异。虽不至于落败于凡夫俗子,但面对邪祟,今夜怕是不会太平。想到那二人的凄惨死状,穆池忙问道:“你让张尧将村子里的人在天黑之前聚集在一起,这不是上赶着让邪祟来杀吗?”
方栀继续清洗草药根部的泥土,听穆池提及“张尧”,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猜测出此人是谁。他抬头看了下渐渐暗下去的天色,解释道:“人多阳气重,一般邪祟不敢贸然靠近。暂时不知他们招来的是何物,只得尽量将伤亡降到最低,若是分得太散,那才是共赴黄泉。”
“那……”穆池试探道:“若那邪祟是个狠角色,你不会不管吧?”
方栀不再言语,像个哑巴。穆池知道,他这又是懒得理自己了。
修行路上处处埋藏着杀机,并没有俗世中人眼中的那么好走。一旦选择这条路,短则数百年,长则千余年,只要失败,轻则身陨,重则魂飞魄散,更有甚者辛苦一辈子却换来灰飞烟灭的下场,连全尸也无。想要一路平坦,无灾无厄地证道成仙,绝无可能。只有一路惩奸除恶,斩妖降魔,提升修为与心性,才有苦尽甘来,飞升化仙的那一日。
也正因如此,死于修士手中的厉鬼邪祟数不胜数,真要论起来,怕是比百岁老者一生吃过的盐还要多。穆池这般说,倒真是侮辱了这位懿博尊。
不过懒得理归懒得理,方栀并未因这句话而动怒,清洗完草药后将自己关在庖屋,不知在忙些什么。夜幕低垂,穆池环顾四周,最后抬头望天,喊道:“天已经黑了,我们出去吗?”
“你们先去。”庖屋内传来那人的回话,从声音听来,似是在搬动重物。
穆池起身扶起父亲,慢悠悠走向大门。他二人还未出门,方栀已一阵风一般从他身边经过,只留下一道墨色背影。右手持剑,左手提了个麻布包,不知包中是何物。
穆池与父亲赶到后没过一盏茶的工夫,楚予与他母亲也赶了过来。楚予母亲虽当任过茨巫派杂役弟子,但不知当年来村子之前发生过什么,一身修为尽废,此时正带着楚予朝人群正中挤过去。
张尧正弯着腰弓着背与方栀交谈,穆池走近才知,五百多户人家,两千多人,已悉数聚集在了街道上。
人群喧嚷纷杂,个个面带惊慌。方栀脸色肃穆,沉声吩咐。张尧连连点头,随后转身,大声道:“女子靠内,男子靠外站好!哪位家中有大量朱砂,黄纸?”
村里人虽不知方栀究竟是何身份,但好待也同在一个村子里住了一月之久,知道他是习武之人。白日里那具扭曲变形的尸体他们皆是亲眼所见,见此情形谁也不敢有异议,照着张尧所说的重新站好。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矮瘦老者在远处攘臂而起,“我铺子里有!多的很,保管够用!”
方栀疾步走向那名老者,“有劳带路。”
“等等!”穆池拖着如灌了铅般的双腿边走边喊道:“银子!在我这!”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回首嚷道:“死到临头要什么银子!那个……明日再结账!”
村东边一百多户人家与村西边的三百多户人家向来不和。东边嫌西边穷困潦倒,一辈子碌碌无为,两袖空空,不屑于其来往。西边嫌东边为富不仁,满腹黑水,满脑子尽是些揩人油水的主意,不愿与其来往。但真到了生死关头,便也没什么无法释然的了。青年壮汉们也不管自己紧紧挽住的是谁的手臂,只下意识挽得死紧,将老弱妇孺护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