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1 / 2）

车开进小区，鹿方圆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洞口张望着。

老太太腰板挺得直直的，看着身板就好。她戴着白色的短圆柱形布帽子，就跟稻香村店员戴的一样。姥姥一年四季家里外头都要戴上帽子，其实家里头也有儿女买的漂亮帽子，但是她也就出门戴戴，在家里头依旧戴着小圆帽。

“不能吹风，一吹风就头疼。”姥姥如是说，“再说这帽子戴了好几十年了，又便宜又得劲儿。你们买的我出门再戴。”

姥姥穿着印小花儿的盘扣短袖衫，底下是一条深灰色的棉布长裤和运动鞋。她看见儿子的车停进了车位，脚下生风就朝他们走了过去。

“姥姥！”鹿方圆跑下车，狠狠抱了一下面目慈和的银发老太太，“我可想死你了！”

姥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了一跳，她赶紧拍拍鹿方圆的背:“哎呦，好孩子，姥姥也想你呀。”

“你姥姥身子骨可不经你这劲道。”方清萍拍了一下女儿的后脑勺，示意她赶紧松开，“娘，怎么还出来等啊，这么热的天儿，中暑了咋办。”

“还不是你爹，在屋里转来转去的不消停，隔五分钟就问一句你们怎么还不回来，我看着眼晕，索性就下来迎迎你们。”

……鹿方圆发现了，这老两口都挺傲娇的。

“娘从好几天前就在为了你们回家张罗东西了。”方清云停好了车，手里大包小包地走了过来。

姥姥看着那一堆东西，嘴里埋怨：“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你挣点钱也不容易。你爹有退休金，还有你大哥大嫂在，我们啥都不缺。”

姥姥家就住在一楼，说话间就到了门口。

姥姥从裤兜里摸出来一串钥匙，钥匙上还栓了一截毛线绳，另一头系在裤袢上。

“唉，年纪大了，老是丢三落四。”姥姥发现鹿方圆在瞧她的钥匙，笑着说，“你小时候也是，给钥匙栓个绳，就挂脖子上头，怎么也丢不了。”

“姥姥才不老呢。您看起来就跟外头六十岁的差不多。”

还没等姥姥把钥匙插进锁眼儿，就听见门锁咔哒一声，家门打开了。

“在外头磨叽啥，还不快点进家！”

鹿方圆看着房门打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踩着一双布鞋，嘴里说着埋怨的话，眼角眉梢却都是见着孩子的喜悦。他有点儿秃顶，银色的头发在头顶上盘成一个“甜甜圈”，眉毛有点长，看着就像仙侠剧里的老神仙。

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姥爷的时候他已经时日无多，原先身材高大的老人瘦的皮包骨头，腿细的还没有她的手臂粗。肝癌末期免疫功能低下合并凝血功能障碍，姥爷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瘀痕，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头，思维已经不大清晰，嘴里却还喃喃地念叨着孩子的名字：“大云，你妹妹呢？小萍？小萍？”

当时方清萍就坐在病床边，握着爸爸的手：“爹……爹，我在这儿啊，小萍就在这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