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头顶的射灯变着颜色换着花样儿，总能猝不及防把人的眼睛给晃一下，这么高亮的光线渲染出来的却是一室昏暗。音乐声大吵大闹，遮挡着粗俗不堪的呻吟叫骂，那昏暗要掩盖的就更见不得人，似乎在不甚明显的光线之下能真的不存在似的。

暧昧不明。

昏暗，更昏暗，和最昏暗。

最昏暗的角落里摆着一个巨大的鱼缸，全透明地伫立在那里，周边围了不少人张望着，大多是头一回来，而常客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夜店里的噱头，看过几次就不再感兴趣了。

突然围在鱼缸边上的人们齐齐喊了出来，水面也被拍打了一下，透明的玻璃后边竟然出现了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

面庞不甚分明。皮肤在周围阴沉的色调里白得放光，身量纤细，但看不清具体，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像一条真正的鱼似的，优雅地在水里穿梭，偶尔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浮到被厚钢板遮挡的水面偷偷换口气，再接着入水表演。

客人们看过一会儿之后也逐渐失去了兴趣，一拨一拨地散去。

另一拨人再凑过来。

那男人略长的头发四散在水里，看也不看外边，只是自顾自地踩水，冲破不了四围的玻璃，迎来送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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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迎在脑袋上盖了一块儿厚毛巾，边擦着边绕进吧台蹲下来随手开了一瓶酒。

调酒的阿奇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你他妈敢喝一口试试！”

秦迎挑起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斜盯着阿奇不放，挑衅地当着他的面儿把瓶口对准了嘴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正要把酒瓶拿下来，结果阿奇一把摁在了底座上给他灌了下去，“有种你都给我喝进去！”

“我操死你妈啊！”秦迎呛了一下，酒液洒了一脸，顺着下巴流进了领子里，“老子水里泡他妈一晚上了，你还给我添水！”

他用泡皱了的指头尖儿戳着着阿奇的鼻子，左手，单凭一根伸出来的食指就可以断定是一双好看的手，纤细的骨节，小巧的指甲。这双手，若是想，恐怕能攫住他所想要的一切，单从那灵巧的模样来看。

“你他妈能操得动谁？”阿奇抓着他的手指头移开。

他正要回嘴，吧台外边突然“砰”的响了一声，凌驾了轰破耳膜的重金属音乐，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

秦迎扭头看过去，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正挥着一个只剩了上半部分的酒瓶，正对面的肌肉男头顶上破了一个大口子，这会儿正捂着脑袋往上挥拳头。他们两个旁边站着一个穿渔网装的小鸭子，正蹦跶着劝架。那两个人显然喝得都不少，你一拳我一脚谁都没落着便宜，打得你我不分，旁边一群人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把他们给拉开。

这种事儿多了，一看就是嫖客抢人闹出来的。

秦迎一直觉得这些人都是一根筋，非盯着一个去抢干什么呢，现成的一抓一大把。他就是一个。要价不高还长得好，叫得好听活儿也不差。可不知道怎么，现在的男人都一个个瞎了眼似的，说什么也看不上他，他理直气壮抱怨这个的时候，阿奇戳着他的肚子，很使劲地，戳一下蹦一个字儿，“腹，肌，呢”再戳胸，“胸，肌，呢”，再捏脸，“娘儿们，似，的”，再掀衣服下摆，“一，排，肋，骨，老子要是gay也看不上你。”

秦迎低头去看裸露着的肚子，薄薄的一层肉，软乎乎附在骨头上，他一把把衣服拉下来，“摸一下一百。”

“直男也付钱？”阿奇抓了一把冰，“恪愣”一下扔进了杯子里，半杯子冰块，棕色的酒液，顺着冰块的缝隙潺潺灌到杯底，其实这些声音一点点都听不见，吧台外混乱的打架叫喊，喧闹催情的金属乐器，偏偏这里却事不关己地谈笑，好像外面是一场戏，混乱又荒诞。

漏了一块冰藏在手里，三根手指捏着，阿奇扔进嘴里，闭嘴吸了一下，咔嚓咔嚓嚼成了碎块。

“直男二百。”秦迎把右手展开凑到阿奇眼前，慢慢把拇指折了起来，展开的手还剩两根手指。无名指和小指只剩下了一个关节，光秃秃地竖在那里，在旋转着光的射灯东西莫名骇人。

这双手，竟然并不好看。

肌肉男推了一把西装男，凑巧把人从吧台入口的小木头扇儿给推了进去，他立马也跟上了，随手也拎了一瓶酒抬手就砸，但这一下没对准，直冲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秦迎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