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游客先生见佘蔻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便往外飘去,祁年跟着往外走,对他道:“你接受我的渡化吗?”
本来是没有要问这一句废话的规矩的,但毕竟是接了委托,问这一句显得比较人情化。
游客先生并不答话,身形不停,仍然盯住祁年身后的佘蔻,他隐入黑暗中。
身后有车轮滚动的声音,祁年皱眉,加快脚步往外走,走到那盏矮灯下时被身后的人捅穿了腹部,祁年瞬间睁大眼睛。
短刀刺入后又被抽出,几滴鲜血溅到佘蔻衣服上,她不太在意,甚至把自己刚做好的手链也沾上了血,她举在手里看,歪头笑道:“漂亮吗?祁年大师。”
祁年捂着腹部回头,老人布满沟壑的脸麻木地看着他,轮椅上的佘蔻笑得烂漫,满手都是他的血。
“你的诉求究竟是什么?”祁年问。
“你不是看到了吗?我站不起来,”佘蔻道,“我不是先天残疾,也没有后天意外,我就是慢慢地站不起来了。”
“你应该看医生。”由于失血,祁年脸色再次苍白。
佘蔻凉凉地看他:“是在我利用鬼魂招揽生意之后站不起来的。”
祁年心道怎么故事还有两个版本。
“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真是可笑,它们只不过是作了恶被人抛弃的鬼魂而已,连人权都没有,是我让它们重新有了价值,它们反倒害我成了残废!”佘蔻说得激动,还没完全放下的刀差点又要刺到祁年。
祁年退了一步,他腹部的衣服被染红一大片,看起来非常吓人。按照祁年的设定,被普通刀具伤到,两句话的工夫就能愈合,但现在他还在流血。
祁年看着她手里那把刀:“这是什么刀?”
佘蔻观他脸色,平静了几分,笑道:“特意为你这种人制作的,就是为了防你们伤口好得太快。我要治腿,就得用它们最害怕的东西,我一定会找到治好我的方法的。你的血不行就用你的肉,再不行骨头也可以。你觉得怎么样?”
祁年退后道:“我觉得太血腥了。”
他一直警惕佘蔻,没注意身后,不知被什么撞了一下,他踉跄着险些摔倒在地,失血让他使不上力,耳边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一个一个往他身上穿行掠过,有一个甚至勾掉了祁年的眼镜。
祁年一惊,立刻要去抓,咔嚓一声,佘蔻的轮椅碾碎了镜片。
祁年抬头,四周除了浸在黑夜里参差不齐的矮楼以及佘蔻和她的奶奶,再看不见其它的了,连方才在耳边呼啸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但他的灵魂在颤栗。
这本是最低劣的调离之术,但他还是勾住了网。是他对自己太自信,也对他的搭档太信任。
长街尽头之外是一片林子,很小,刚种下没几年,连果子都还不结。
但也许它们今后再也不会结果了。
异术引出来的火能烧掉一切精魂,这场火之后这里的树木土壤都将失去生命,在人类看来它们没有任何变化,但它们确实再也不会施行它们结果或者培育的作用了。
火焰的尖端泛着紫蓝色,里面烧灼着的是一身西装站得笔挺的谢先行。他想看看这火还能有多大的能耐,结果烧了半天却也不过如此。
知道他用的是纸刀,就用火攻,也算是费了心思,但思想还是太局限。
谢先行拈出纸刀,放在手里一掂,便大了几个型号,握在手里轻飘飘挥出去,火焰熄灭,不堪一击。
他感到有些无聊。
连鄙视冷笑的表情都懒得做出来。
树后的人被强行断了攻击,一时被反噬得后退几步,他捂着胸口,不可置信道:“那是……那是、你怎么会有……法器?!”
他一脸三观碎尽,原本厌恶痛恨的眼神又带上几分看不懂的复杂。随后转身遁走。
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谢先行摸了摸纸刀的刀身,它立刻乖顺地缠上他的手臂,正要蹭一蹭他的肩窝,向着长街的方向,却顿住了,随后剧烈抖了起来。
血根本止不住,祁年跑得跌跌撞撞,身后一直是佘蔻的轮椅滚动声,缠着他不放,看他逃跑,像看仓鼠跑圈一样有趣。
佘蔻身上沾了祁年的血,起先本来不认为他的血真的有作用,她扯了再怎么逃也逃不掉的游客先生过来,粗暴地擦了一点在他身上,就看到他顷刻之间消失了。
死水一样的眼波荡了荡,复而盖上厚厚一层的掠夺欲,她仿佛看到自己马上就要站起来的样子,大笑道:“没想到一来就碰到大鱼,看来老天并不全是亏待我。祁年,别跑了,你把你徒弟叫来,你俩一起也有个伴儿,你说呢?”
祁年向着街口跑去,一刻也不敢停下,他的身体除了腹部的刀伤再没有别的损害,可他控制不住地瑟缩,他猜测那些之前逃过一劫的鬼魂在撕扯他,可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很冷。
同时又很热。
他并不在意佘蔻会不会追上他,他根本不在意。他只期望着谢先行这个时候不要看到他,他必须得快点走,离谢先行远远的。
他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见到谢先行,他肯定会立刻具化锁链死死缠住谢先行。
这是他对谢先行的贪婪,他不能控制,只会顺从本能。
可他还没有找到他的血液不伤害到谢先行的办法,正如谢先行也没有找到怎么不杀他一样。
他们两个都一筹莫展。
所以这种时候,他不能让谢先行看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