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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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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雀楼中。</p>

崔九一进门,浑身脂粉味的老鸨就挥着绣帕迎上来,半阿谀半讽刺道:“呦,崔财神您怎么又大驾光临?都和您说过多少次了,就算您搬座金山来,我们应怜姑娘也不会为您跳舞的。”</p>

崔九眼角抽了抽,格外尴尬地看着身后的苏氏夫妇,“公子、夫人,这是个误会,小的只是平日里来归雀楼小酌的次数多了些。”</p>

老鸨是个极为有眼力见的,能让北燕第一富商低声下气的人定然身份贵重,又被扶苏澈那张俊逸的脸迷得心神摇曳,顿时摇着团扇婀娜上前,狗腿子道:“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听曲还是观舞?”</p>

扶苏澈皱眉挡在在苏辞身前,讨厌那股腻人的脂粉香脏了她,冷冷道:“离她远点。”</p>

老鸨被冻得识相后退,面色有些难堪,阴阳怪气道:“哎呦,公子逛青/楼还带着夫人,也不知是您心大,还是夫人心大?”</p>

崔九赶在扶苏澈把归雀楼冻成冰疙瘩前,呵斥道:“滚开,别胡说八道,管你那张烂嘴,我们是要拜访赵老的,赶紧通报一声。”</p>

“赵归真?通报也没用,他虽在奴家这里落榻,可不轻易给人看病,若非城主神通广大,把他老人家请来给应怜姑娘调理身子,寻常人见他一面都难。”</p>

“你不去通报怎么知道?”</p>

“赵老一开口要的诊金就是整个北燕半年的赋税,你出得起吗?”</p>

扶苏澈眼睛都没眨一下,淡淡道:“我出一年的。”</p>

老鸨的财迷目瞪得滚圆,愣了愣,“公子您说笑了。”</p>

“若他治好了,另有重谢。”</p>

说完,一个眼神递给崔九,崔九急忙呈上一箱银票,厚实得把老鸨吓了一跳。</p>

转眼,她朝楼上边走,边乐不拢嘴地喊着:“赵老,赵先生,有人请您看病……应怜,快把赵老先生请出来……”</p>

二楼一扇古香古色的紫檀木门打开,一身雪白罗裙的女子莲步走出,衣裳绣着红梅傲雪图,连额间妆点缀的都是一朵孤梅,清丽脱俗,犹如寒雪夜梢头的一段幽香。</p>

顾应怜道:“徐妈妈,赵老是城主请来的,不会随意给人看病。”</p>

“这次不一样……”</p>

“有何不一样?”</p>

顾应怜倚栏望楼下看了一眼,眉目清冷。</p>

楼梯口,扶苏澈正欲扶苏辞上楼,便见她握着栏杆咳了起来。</p>

她身子骨本就不好,在家里一日醒不过来两个时辰,常年昏沉睡着,近日舟车劳顿赶到机关城,又不带喘气地跑到归雀楼,实在吃不消。</p>

“你干嘛?”</p>

话音未落,苏辞整个人就被扶苏澈横抱起来,缓步朝楼上走去。</p>

那人似乎有些温怒,却不忍半分责怪,嘱咐道:“下次累了,定要与我说。”</p>

纵顾应怜是名入美人卷的绝代佳人,终究是个普通女子,看到这一幕含雪目中不由徒生出几分羡慕。</p>

扶苏澈登楼后,轻放下苏辞,上前抱手行礼,“在下苏澈,因拙荆病重,千里求医,只望能见赵老一面。”</p>

顾应怜眸有所动,“扶苏公子?”</p>

扶苏澈一脸淡漠,“我们见过?”</p>

美人一笑,“昔年扶苏家的产业遍布北燕,您可能忘了,这归雀楼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后来家主散尽万贯家财,这归雀楼才被城主收购。”</p>

那扶苏澈素来是个又冷又臭的直筒子,“不记得。”</p>

顾应怜欠身行礼,“小女子昔年也受过扶苏家的恩惠,便当还家主的恩情,为您向赵老通报一声。”</p>

“有劳。”</p>

半个时辰后,那架子比天王老子还大的赵老终于在雅间接见了一行人,一身乞丐服,脚上踏着破草鞋,头顶嗡嗡地围了两圈苍蝇,又不是穷得叮当响,偏穿成这糟粕样,只能说举凡大才皆是怪胎。</p>

那老混蛋刚一号脉,就抛出来一句,“治不了。”</p>

顾应怜亲自上来奉茶,秀眉颦蹙,“赵老,您好好诊脉。”</p>

怪老头儿还耍起泼来,蹬鼻子上脸的,“若非看在怜丫头的面子上,老夫压根不会见你们这群人。”</p>

崔九本就是小肚鸡肠的货,也上来了脾气,撸起袖子就准备开骂,“你……”</p>

幸亏顾应怜在中间周旋,好言道:“赵老,您就为这位夫人看一看,反正城主尚未归城,您也是闲着,多见疑难杂症不正和心意吗?”</p>

她又央求了几句,才使得赵老为苏辞诊脉。</p>

这次老头儿号脉足有一炷香,神色渐渐凝重,扔出来句,“不敢治。”</p>

崔九的暴脾气再也压不住了,喷着吐沫星子道:“呸,你这为老不尊的东西,什么叫不敢治,没本事就直说,我三尺的鞋都糊不住你的大脸……”</p>

事实证明,赵老也是个跟崔九一般没水准的玩意,顿时拍桌子摔茶杯地对骂起来,“呵,你的脚长出三尺那是病,看老夫不给你剁了的……”</p>

“你来,你来啊!”</p>

“龟孙子你别跑,老夫我这就去拎刀。”</p>

苏辞这辈子最讨厌叽叽歪歪的聒噪货,不然也不会每次都图谋炖了纯一那秃驴,怒而拍案,“都给我闭嘴。”</p>

大将军五年都未动过怒,一瞬间昔年的杀伐威严之气四溢,惹得众人浑身一颤。</p>

赵归真一生阅人无数,头次被个二十多岁的后生震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实坐下道:“当世奇毒不多,中一种已算是撞大运,可谓千载难逢,但夫人中了两种:碧山暮、烟云轻,前者是北燕姬家的手笔,后者是南楚皇家的秘毒,九州之上两国君主想留你的命,老夫我不敢治。”</p>

苏辞微微一笑,“老先生果然是当代名医。”</p>

“一直给你抑毒的那位大夫想必也是位神医圣手,医术不亚于老夫,他应该知道烟云轻之毒入体三月内祛除尚有希望,为何那时不治?”</p>

苏辞浅笑未言。</p>

赵老捋着胡须,高深道:“怕那时夫人已怀有身孕,舍不得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害死腹中骨肉,可叹命由天定,夫人实非长久之人。”</p>

扶苏澈皱眉,“当真再无他法吗?”</p>

“有,朝死暮生草可解碧山暮之毒,但解不了烟云轻,烟云轻世间无解。”</p>

扶苏澈眸色一暗,沉声道:“能解一种也好。”</p>

“不好,朝死暮生草百年只长了一株在老夫手中,可……”</p>

苏辞接话道:“可老先生这株药草是给为……言城主准备的。”</p>

“正是。”</p>

“那药草当真能解碧山暮之毒?”</p>

“你怀疑老夫的医术?”</p>

“不敢”,苏辞安心一笑,回眸对扶苏澈道:“我们走吧。”</p>

若是只能救一人,她自然希望为轻能好好的。</p>

扶苏澈眼中闪过犹豫,还是道了声:“好。”</p>

谁知一开门就瞧见悔之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好似憋了半辈子的辛酸和委屈,一副欲泣不泣的样子。</p>

苏辞蹲下身,瞧着自家人小鬼大的儿子,“你怎么在这儿?”</p>

悔之还没开口,流夏就狂奔上楼,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姐姐,恨离走丢了。”</p>

大将军就知道自家那惹祸精绝不会安生,从小斗蛐遛马、上房揭瓦一样没少干过,还时不时捅个马蜂窝祸害邻里,就片刻没见竟把自己给折腾没了。</p>

与此同时,归雀楼门口停了一辆马车。</p>

小恨离被刘瑾抱下车,还朝车中的元宗眨了眨大眼睛,“那个……我们打个商量如何?”</p>

元宗嫌弃地瞧着自己干净衣袍上蹭的鼻涕眼泪,但帝师教的诗书礼易时刻提醒他身为太子要大度镇定,“你说。”</p>

“嘿嘿,你就和我娘亲说,是你见我伶俐可爱,才非要邀请我去玩,别说我是偷跑撞上的你。”</p>

元宗毕竟只有七岁,听到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一国太子的优雅瞬间崩了,难以启齿又分外鄙夷地瞧着她。</p>

小恨离卖萌地睁着水汪汪的明眸,“别那般小气,我请你吃冰糖葫芦。”</p>

说着,把自己啃了一半的山楂果递到元宗嘴边,还沾了口水。</p>

元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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