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2 / 2）
院中，像小鸡仔一样被提出去的小童格外不服气，“凭什么？先生也骗了将军，将军怎么不生得他的气？”</p>
落云、听雨相视一眼，简直一言难尽，“大抵是……你没主上脸皮厚……”</p>
谁说苏辞不生气，一开始被淳于初强行押上路时，根本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但凭借着他家主上横跨南北厚脸皮，再加上冠绝古今的死缠烂打，落云、听雨哥俩根本不愿回忆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幕往事，他家主上真是太丢人现眼了。</p>
小童刚被扔出屋子，一身盔甲的南楚大将寇辰就快步进了屋，单膝跪地行礼，“末将拜见七殿下。”</p>
苏辞第十次把淳于初给他夹到碗里的菜夹了出去，并且在桌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这货怎么这么烦人呢？</p>
淳于初倒吸了一口凉气，“寇将军请起。”</p>
寇辰看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起身，禀报道：“末将按殿下的吩咐，已和几位封地藩王联系好，唯有镇北王不屑回绝，已被三皇子收归麾下。”</p>
他不由地偷瞄了几眼苏辞，之前大梁和南楚联手攻燕，寇辰为南楚首将，也在战场上见过传闻中红衣金甲的杀神，只是那时苏辞戴着鬼面具，如今他只觉得眼前这人脊背笔直，气势逼人，些许熟悉，还有就是……生得真美，和他家殿下坐一起太般配了。</p>
似乎不对，这好像是个男的。</p>
淳于初点了点头，“无妨，镇北王也是个出名的饭桶，他回绝了也好，剩了拖后腿，阿辞你说是吗？”</p>
南楚的镇北王，镇的哪个北？自然是北燕了，昔年被苏辞打得屁股尿流，从战场上回来就大病了一场，夜夜梦见有戴着鬼面具的人要杀他。</p>
苏辞这次直接照着凳子踹的，铆足了力气，只听噗通一声，那宛如人间谪仙的七皇子摔了个大屁蹲。</p>
恰巧此时，一位身着深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便气喘吁吁地小跑进了别院，像后面有狗追着咬一般，朝后道：“司空大人这些年怕是软玉温香惯了，跑不赢老夫的。”</p>
没成想后面还真跟着个人，同样身着官服，两人品阶一样，也就官服的纹路有些不同，那人吹了吹半白的山羊胡，嗤鼻道：“司徒大人喘得这么厉害，比老头子我好不到哪里去。”</p>
说着，两人你推我搡，争先挤进屋子，比着嗓门嚷嚷着：“老臣拜见七皇子。”</p>
都说返老还童，两个半截入土的人为了点小事，争得和斗鸡眼似的，幼稚得可以。</p>
小童坐在院中走廊上看着，眸中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嘲讽笑道：“大司徒、大司空二位大人来得可真快。”</p>
其实，他眼中的深沉和黯淡从不是装的，只是从未有人问过那结海楼小少主的过往。</p>
朝阳暖，鸟声鸣，今日这佛门清净之地格外热闹。</p>
两位老臣争得正起劲，一进屋就见那天人般尊贵出尘的七皇子一屁股摔在地上，顿时愣了愣。</p>
淳于初淡定地起身，悠然地佛了佛身上的尘土，仿佛方才只是坐在地上礼佛修行般，脸色挂着一抹不深不浅的笑容，又恢复了画中仙人的模样，“两位大人前来不知所谓何事？”</p>
山羊胡子又一脸古板的大司空抢先开了口，“陛下命老臣为七殿下督造府邸，说殿下早已成年，不能久居佛寺，如今府邸已建成，特来请殿下过府一看，也好瞧瞧还有哪些地方需要重新修缮。”</p>
大司徒随后道：“殿下，六皇子为祝贺你新府建成，特意备下些精巧的玉器摆件，望您莫要推辞。”</p>
大司空：“殿下，三皇子给您备的摆件陈设早已入府，怕是六皇子要白准备了。”</p>
苏辞懒得听这些大臣扯皮，以前在北燕听那些老混蛋各自为营的屁话最惹得她厌，故而拉着吃饱的丫头出了屋子。</p>
那两位老大臣不由多看了她两眼，一是觉得这少年长得极美，简直惊为天人，二是这人到底谁啊，敢在七皇子面前如此肆无忌惮，连个退安礼都没行就走了。</p>
丫头回头看了眼，好奇道：“姐姐，七殿下的哥哥们是不是很疼弟弟？”</p>
苏辞对南楚朝堂上的事还是知晓一二的，“皇家哪有骨肉至亲一说，他们这么做无非是在南楚皇面前展现一个疼惜手足的表象，博个好名声而已。”</p>
小童负着小手而走廊另一头走来，好不容易找到个搭话的机会，赶紧道：“七殿下是先皇后嫡子，本应被立为太子，可先皇后怀孕时中了越妃下的入骨毒，这毒极烈，诡异非常，从娘胎里便跟着殿下，后来此毒不仅害死了先皇后，还害得殿下因身子孱弱错失东宫之位。”</p>
他偷偷瞧了眼屋中，“里面那两位都是国舅爷，大司徒是六皇子的人，大司空是三皇子的人。”</p>
皇家的事情自古都乱得很，亲戚盘根错节，很少有像北燕帝那样的，将六亲杀了干净，永绝后患，除了苏辞保下了的一个璇公主，姬家一脉基本是死绝了。</p>
小童费了半天口水，苏辞和丫头鸟都没鸟他一眼就走了。</p>
苏辞对南楚皇家的事情不敢兴趣，她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怎么离开这儿。</p>
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你们不是褚七的暗卫吗？一直跟着我不觉得大材小用吗？”</p>
落云、听雨像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从早到晚，毅力惊人。</p>
说起来，落云还不是很待见苏辞，毕竟他家主上那么出色的人怎么就在敌国将军这课歪脖子树上吊死了呢？</p>
他例行公事道：“主上说了，您太狡猾了，要千防万防。”</p>
听雨比他性格就温和多了，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急忙解释道：“主上只是担心您到了南楚有诸多不适应，也怕有人对您不利。”</p>
苏辞颇有兴致地看向落云，这种脾气急又易冲动的人可比听雨好对付多了，淡淡道：“知道和厌恶的人待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吗？”</p>
落云：“不知。”</p>
“就是你和我待在一起的感觉，也是我和你家主上待在一起的感觉，你觉得好受吗？”</p>
落云傻缺地点了点头，“确实不好受。”</p>
听雨恨不得将他扔回北海做饲料，“可我觉得您并不讨厌主上。”</p>
“但是你觉得以我和他的身份并肩而立合适吗？”</p>
也许持剑相对会更合适。</p>
听雨未言。</p>
……</p>
接下来几日，苏辞在护国寺住的还算舒服，老方丈每日都会来找她下棋品茶，顺便帮她诊脉调理身体，其实虚陶老先生的医术也不错，可他见了苏辞就生气，倒不是气她，是气淳于初那“有了媳妇忘了爹”的没出息样子。</p>
不幸的是，落云和听雨发现最近连小童少主都被主上带偏了，脸皮厚度日益见长。</p>
小童跟着丫头身后，聒噪道：“小短腿，你叫我声哥哥，我就把这颗红宝石送你，你看可漂亮了。”</p>
自木大夫去世后，丫头一夜间长大了不少，自发地读书习字，还央求着苏辞交她武功，奋发向上，偏偏那平日里沉稳聪明的结海楼小少主在丫头面前像变了个样，像个熊孩子一样整日没正经，不被丫头追着打几下就皮痒。</p>
丫头从他手中接过宝石，掂了掂重量，然后只听嗖的一声，直接被她扔到了水池里，冷淡得很，“离我远点。”</p>
那可是结海楼珍藏的红宝石，价值千金，多少人看得看不上一眼。</p>
“喂，小短腿……”</p>
他小跑着准备没羞没臊地跟上，又回头道：“那个，落云、听雨你们把宝石捞上来，回头送丫头屋里去。”</p>
两人闻言抽了抽嘴角，这倒贴的臭德行也不知像谁。</p>
“小短腿，你等等我。”</p>
记得小童长大后，苏辞曾问过他，那时干嘛总欺负丫头。</p>
他笑了笑说，不是欺负，是心疼，明明第一次见她时，那么清灵的一个人，爱闹腾得很，他只是怕她心里憋了太多事情，哪一日将自己憋坏，若是打打他，让她发泄一下也好。</p>
所以说这世上喜欢一个人的模样大抵是相似的，可是喜欢到最后的结局却是始料未及的，常常不尽人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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