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85章 ...(1 / 2)
“这是去狩猎, 不是去郊游, 你一个女儿家, 又不会骑射, 去做什么?乖乖待在家里, 喜欢的话,回城的时候可以带些野味。”他话语平和, 却不容拒绝。
张颖嘟起嘴, 怏怏不乐, 却不敢过于任性, 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离去。
再次到野外, 司鸿芷没了打猎的兴致,信马由缰,随意地赏看风景。
司鸿重华把一群少年分成两队, 分别委派“首领”, 道:“天黑之前,哪一队收获的猎物多,哪一队有赏。”
孩子们欢呼一声, 分散开去。
司鸿芷望着他们的背影,道:“阿兄为什么不让他们住进城中,以阿兄如今的地位,安置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司鸿重华道:“他们出身寒微, 我不想他们乍入富贵失却本心,先让他们在乡间住一段时间,教导一番, 再另行安排。”
司鸿芷默默,原来如此,可谓良苦用心。
蓝天白云下,两人缓辔而行,徐徐聊天,如一对至交好友。
到一处高丘,司鸿重华道:“我们在这里歇歇如何?”
司鸿芷点头。
两人下马,坐在高丘上,星星点点的小花点缀在野草间,如随呼吸散落的诗句。
司鸿重华忽然道:“那日我说的话有些重,请六郎见谅。”
自离开长安后,他还从没有唤过她“六郎”。
她耳尖微热,道:“我并没有怪阿兄,我只是气那些人,为什么不把心思用在正道上?现在国家分裂,外敌威胁,百姓不安……要做的事那么多,而他们一门心思只想内斗……对敌我不怕,这种内损却让人痛心沮丧。”
她眉宇间覆满厌倦和忧郁,手无意识地揪着面前的小草。
司鸿重华握住她扯草的手,“无论发生什么,六郎都不必怕,我总会在你身边。”
司鸿芷心口一热,险些流下泪来。胸中深藏的秘密如同沼泽,越扩越大,慢慢吞噬着她。有谁体验过一个人在沼泽中行走的感觉?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千言万语无法出口,心潮涌起又落下,最后,只化为轻轻的一声“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他不放,她便继续那样坐着。
天渐渐暗下来,乌云聚集,带着潮湿气息的风吹过,草木起伏。
她道:“好像要下雨了。”
他“嗯”了一声,连忙起身去唤孩子们,但一时间哪里叫得齐。
豆大的雨点落下,他冲她喊道:“快到车上避避!”
车是为较小的孩子准备的,她也不矫情,忙往车上跑,饶是如此,也淋了个半湿。雨水敲在车顶连成一片,四散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朝这边聚拢过来。大的上马,小的上车,车内霎时拥挤起来,小少年们一边抹脸上的雨水,一边兴奋地谈论着各自的收获。
车马迅速向村庄驶去。
到了大门口,有婢仆打着伞迎过来,阿嫦一边吩咐厨下煮姜汤,一面招呼孩子们回房换衣物。
司鸿芷和司鸿重华到房中,阿嫦捧着两套外袍过来,道:“没有特别合适的,这两套先换上吧。”
司鸿重华点头,“你忙你的,这里不用伺候。”
阿嫦低头离开,司鸿重华利落地脱下外袍,见司鸿芷还站在那儿不动,道:“六郎怎么不换,一会儿该着凉了。”
司鸿芷眼望着外面,不与男人身体相触,道:“我在车上没淋着,不用换,今天能回去吗?”
“回不去就在这儿住下。”司鸿重华随口道,“看这雨势,大约明天才会停。”
司鸿芷默了一瞬,认真道:“若母后发现我不在宫中只怕会急疯,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也得回去。再说,这里离城中又不远。”
司鸿重华一笑,“现在雨正大,先用暮食,过后看情况再说。”
两人的对话落入廊上张颖的耳中,她脑中突地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一个机会,错过了,将很难再遇到,而且,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
她紧紧捏着自己的荷包,心跳如鼓。
荷包中藏着一个无法见人的秘密。
某一日,她把它隐藏在身上,当时她并没有明确想到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刺激、兴奋、激动。
有一回,她曾想,是否用它来撮合母亲和义父。
母亲自见义父的第一眼起,就倾心义父,这一点瞒不过她的眼睛,她并不排斥,还乐见其成。
如果她成了司鸿重华的女儿,她的地位比堪比公主。
她几乎记不起自己的生父。
父亲长年在晋州,她和母亲在洛阳,父亲身边有姬妾伺候,她母亲实际上在守活寡。母女两人对父亲的感情着实谈不上深厚。
父亲去世后,当祖父得知,司鸿重华有意认她为义女时,曾找她谈过一场话。原话她记不清了,大意是让她一定好好亲近义父,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祖父的态度无比热切,眸中隐隐散发着兴奋的光,让她觉得,亲近义父是一件无比重大、无比有意义的事。
慢慢的,她模模糊糊意识到,祖父似想把义父拉入这个家。
她甚至觉得,就连母亲想改嫁义父这件事,祖父也暗中赞成。
在各方有意无意的促使下,她和母亲时不时地去拜见萧太妃。萧太妃来看战争遗孤,她们也跟着来,由此结识阿嫦。
她同样看出阿嫦对义父的心思,但她并不放在眼里。
估摸着司鸿重华得胜回朝后会来这里,她和母亲就提前来了。
她没想到,不但义父来了,连天子也来了。
她终于明白荷包中的东西该用在何处。
她匆匆往回走。
路上遇到阿嫦,阿嫦问她做什么,张颖道:“我去看了看义父,看这雨,他们今晚恐怕要留下了。阿嫦姊姊在做什么呢?”
“看姜汤煮好了没,让孩子们喝一碗,免得着凉。”
张颖目光一闪,“正好我们给义父和六公子也送一碗,我看他们的衣服都湿了。”
阿嫦点头。
两人到厨下,厨娘这会儿不在,阿嫦盛了汤,拿出托盘,张颖道:“阿嫦姊姊再加些糖吧。”
阿嫦答应,去隔壁屋取糖,张颖趁机飞快地把荷包中的东西放入一个碗中搅了搅。阿嫦返回,张颖掩饰地把碗放在托盘中,几乎出了一身冷汗。
她率先端起没药的那碗。
阿嫦加了糖,张颖笑盈盈道:“我们走吧。”
路上遇到一名少年,向阿嫦讨汤喝,张颖斥道:“去去去,这是给义父的,要喝自己到厨下盛去。”
连声催促阿嫦走,待到正房,她抢先把自己的那碗递给司鸿重华,阿嫦只好把另一碗给司鸿芷。
司鸿芷不愿看到张颖,见一眼就没胃口,把碗放在一边。
张颖余光看见,手指紧紧握在一起。
她笑道:“公子怎么不用呢,阿嫦姊姊特意给你端来的呢。”
司鸿重华开玩笑道:“怎么,还要银针试毒不成?”自然而然地端起她的碗饮了一口,“现在正好,再放就凉了。虽然天暖,也不能大意,免得过了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