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84章 ...（2 / 2）
“是谁九死一生攻下长安献于陛下，竭力奉陛下为帝？”
“是阿兄……”
“是谁为免陛下疑虑，宁愿发誓终身不娶？”
她眼中涩然，“阿兄……”
他目光冰冷，如含着极大的怒意，“我有何亏负陛下处？在陛下心中，我是擅权的人么？是不是？”
“阿兄……”
“回答我！”他终于发怒，手按案几，逼视着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兽。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感受到梦中对大司马的感觉。
然而比惧意更深的，是难以言喻的难过和委屈。
他果然相信那场政变是她授意的，只要一涉及权力，什么深情厚意，什么忠诚信任全是浮云。那是男人最敏感的底线，男人的认知里，根本没理由不相信，权力可以让人做出任何事。
而她又如何能奢求别人的信任？她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谎言。
她道：“如果我说我对汝南王的事一无所知，阿兄相信吗？如果信，阿兄何必跑到这里来问我，如果不信，问又有何用？
阿兄大概忘了，我当初是如何拒绝坐上这个位置的。当初拼命拒绝，时隔不久又拼命夺取，我疯了？
我在阿兄眼里，是个傻瓜？他们和阿兄比，之前连面都未曾见过，我会信任他们超过阿兄？还是阿兄觉得，他们变成第二个大司马，我的日子会更好？”
她闭上嘴，不再多言。
男人盯着她，目中翻涌的波涛似渐渐平息，良久，他道：“我在陛下心中当真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
她闭口不言。
“既如此，陛下敢把性命托付与我，一个人不带，随我出城狩猎吗？”
她抬眼望他，目光一跳。
“好啊。”她说，声音冷冷。
这一刻，她恨不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看如今的局势下，最难收场的是谁。
话说罢，两人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僵冷。
往常，她总会言笑晏晏找许多话题，而现在，不但一句话没有，连一丝笑容也无，殿中的空气如同凝固。
就这样，大司马也没说走。
他的心情并不好，来之前，想到自己全心扶持的少年转身谋算自己，就如当胸被扎了一刀，那种被背叛的愤怒和痛苦几乎能毁天灭地。然而让他处在少年的位置，他恐怕也不会甘心，定要费尽心机谋取实权。
如果是理智的做法，他根本不该来这里质问。他想问出什么结果？
对司马幕府来说，只要天子在手，把不安分的人铲除，天子是何想法，根本无关紧要。
但他忍不住，他们之间，并非单纯的君臣关系。
他想知道少年的真实想法。
这对他很重要，非常重要。
少年抚平了他的怒火，但一路来饱受痛苦折磨的心，并不能马上开出一朵花来。
滴漏缓缓，在寂静的室内分外清晰，一声声如落在人的心上。
他难得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说重了？而且，他见到天子，还未行礼……
司鸿芷的心情阴暗到极点，不想再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闷，破罐子破摔，起身道：“朕要更衣，大司马若无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既要出行，还需准备一番。”
说罢，也不待对方回答，径自走入后面，把大司马晾在原地。
司鸿重华有些尴尬。
他堂堂大司马，又刚立新功，小皇帝不说奖赏犒劳他，还因为他两句话，甩脸色给他看。他又好气又好笑，少年在他面前从不如此，莫名地，他从少年孩子气的举动中体味出一点撒娇的意味，心无由地有些软，有点复杂的甜。
司鸿芷要独自和大司马出去的事令柳溶分外紧张，如临大敌。司鸿芷让他不要担心，担心也无用，不如相机行事。并嘱咐他，不要告诉陈太后，免得太后担心。
天放晴后，司鸿重华借口向皇帝密奏陈事，把她带去自己的宅邸，两人换上便衣，戴上檐斗笠，还用丝帛捂住口鼻。
换衣服时，司鸿芷只脱了外面的罩衣露出里面事先穿好的便衣，司鸿重华不免多看了两眼。
然后，柳溶留守这里，两人骑马出城。
秋高气爽，野风清新，郊外草木繁茂，风景宜人。在宫中待久了，不管是谁都难免有冲出樊笼舒展拳脚的冲动。
司鸿芷能够体会，为何有那么多皇帝对郊猎乐此不疲了。
两个人并驾齐驱，司鸿重华含笑望她，“陛下，是否舒畅快意？”
司鸿芷把心头的跳跃按下去，回他一个矜持的微笑，“古人郊猎之乐，今知之矣。”
二人且走且看，信马由缰，徜徉在郊外的美景中。
秋日猎物肥美，不到一个时辰，两人猎到了不少野兔狐狸，战果斐然。
不过，大部分都是司鸿重华猎的。
把猎物放进坐骑旁的搭筐，眼看日上中天，司鸿重华道：“我们去前面的村庄休息一下吧。”
司鸿芷觉得他似乎在有意引导方向，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去就是了，她没多问。
两人骑马前行，眼前的村子不似寻常村落般房屋杂乱，而是规整有致，屋舍划一，看来是个新起的村子。
司鸿重华也不问路，径直朝村里走。司鸿芷跟着他，左看右看，心中好奇。
来到一条巷子深处，尽头一座青瓦大院，司鸿重华下马拍门，里面走出一名女子，看到他，满面惊喜。
司鸿芷看着女子，隐约觉得眼熟，却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阿嫦，我带一位朋友来坐坐，京城的柳（六）公子。”
女子忙敛衽行礼。
三人进了院子，阿嫦道：“四夫人和女郎来了。”
司鸿重华微顿，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这时，从旁边的屋里跑出许多孩子，从十四五岁到五六岁不等，最小的那个猴子一样往司鸿重华身上爬，叫道：“阿爹。”
司鸿芷目瞪口呆。
这时又有两个人出来，年轻的女子惊喜道：“义父！”
竟是张颖。
张颖看到司鸿芷，眼睛发亮，刚想上前行礼，司鸿重华微微摇头，道：“柳公子。”
少女脸如桃花，款款上前，“六公子。”
司鸿芷冷淡地点头，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