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81章 ...(1 / 2)
夏日炎炎, 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太阳一出, 地上如同着了火, 除了蝉鸣, 一切都蔫蔫的,如被烤化一般。
因为天气的缘故, 也因为不愿张扬, 陈太妃的寿辰过得极为低调。即便如此, 仍有人敬献寿礼, 有人亲自来贺, 陈太妃便在含章殿开了一场小宴,宴请几家比较亲近的内眷。
柳溶出宫祭拜陈淑媛,司鸿芷允准。
她一大早起来向陈太后拜寿, 并和陈太后商议, 宴请女眷时她就不来了,等到夜晚她单独与陈太后过寿。
夜幕垂落,暑热渐退, 一轮明月升起,地上泛起粼粼银光。
司鸿芷来到含章殿,见袁月也在,不禁微笑, “小月儿,特意留下陪太后过寿的吗?上次送你的礼物看到没有,听说前些日子你病了, 好些了吗?”
听到她的称呼,少女心中微颤,蓦然涌起一股热流,连眼皮都红了,忙低身行礼,细声道:“已经好了,谢陛下挂念。”
司鸿芷刚要说什么,突然看到她身后的女子,目光微凝,略略一顿。
女子轻俏地福身,声若莺啼,“小女子张颖见过陛下。”
司鸿芷眉头微蹙,转向陈太后。
陈太后道:“这是张尚书的孙女,和月儿是好友,我想着两人正好可以做伴,就一并留住几日。”
其实是长公主提出让袁月留下,张颖在一旁恋恋不舍,袁月安慰她,陈太后见状,顺口提出,要不让两个孩子在一起做伴?张夫人自然答应。此时想来,袁月也就罢了,留下张颖似乎略有不妥。
司鸿芷闻言点了点头,面色平淡,再未看女子一眼,只对陈太后道:“今晚月色甚好,我陪母后散散步?”
陈太后答应,两名少女少乖巧地一左一右拥住她,竟是要同去。
司鸿芷老大不高兴,“月儿也就罢了,是自家晚辈,张女郎闺阁女子,尚未婚配,随在朕身边,岂非不妥?”
她突然这么说,众人皆愣,袁月略略局促,蓦地意识到,留下好友的举动多么不适宜。
张颖脸色微白,随即涨红,她貌美伶俐,自小受宠,爱慕者众多,从来都是被捧着长大的。自信只要天子见了她,必然后悔没选她为后,她特意留在宫中,就是为了见天子。
谁知天子竟如此不假辞色?
她又羞又愤,咬着下唇,眼中含泪,终是不甘心,大胆回道:“陛下是一国之君,陛下要做什么,谁敢说一句不妥?何况,太后和郡主都在,左不过陪太后散个步而已,哪里不妥了?”
“……”
司鸿芷很生气,但一时竟无法反驳,脸瞬间冷下来。
袁月不安,揪紧手中的绢帕,小声道:“舅舅别生气,是我们不懂事,您定然想与太后独处,我们留在这儿,等您和太后回来。”
外甥女如此善解人意,司鸿芷反觉惭愧,“月儿……”
陈太后当机立断:“既然赏月,自然大家同去才好,这是后宫,不是前朝,皇帝就别讲那么多礼数了。”
说完,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
太后都这么说了,司鸿芷只好无话,虽然她厌恶张颖,但现在的张颖并非她梦中的皇后,且,自己现在是皇帝身份,总不能硬和一名少女过不去。
如此,一行人出了门,月色幽幽,晚风如水,路两旁灯座的灯光蜿蜒蔓延,宛如星辰。
为了节约,宫中规定入夜不再点路灯,不像她的父皇和皇兄在位时,灯彻夜明亮。
袁月张颖尚不觉得如何,陈太后心中惊奇,沿着灯照亮的路一路前行。
以前路灯彻夜长明时陈太后从不觉得怎样,今夜,无边的夜色下,两道蜿蜒的灯光特意为她亮起,照亮她的路途,她想象着那种情景:星辰灯光交相辉映,她在唯一明亮的路上行走,一种被尊崇被珍重的感觉油然升起。
她招过司鸿芷,“皇儿过来。”
司鸿芷走过去,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闲话家常,不时有笑声响起,后面跟着的袁月和张颖突然觉得,无论是谁插入这对母子中间,都显得多余。
渐渐的,有乐声传来,陈太妃驻足倾听,眺望远处,见一座水亭内灯光盈盈,似有乐师在其中奏乐。陈太妃望向司鸿芷,“皇儿吩咐的?”
司鸿芷微笑,“送给母后的寿辰曲子。”
曲子轻柔舒缓,宁人心神,陈太妃边走边听,刚到九曲池边,便有内侍放起莲花灯,一盏盏灯在水中飘浮,越来越多,不知有多少盏,晃晃悠悠,把池水映得一片流光溢彩,如一条绚烂的灯河。
月色如纱,乐音醉人,眼前的情境如梦似幻,让人恍惚。
袁月几乎痴了,张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紧紧盯着少年帝王清瘦的背影,目光倾慕而执拗。
司鸿芷道:“每放一只花灯,就说一句对母后的祝福,这些都是儿臣对母后的祝福。”
饶是陈太后,也不禁心神微震,眼眶湿热,“我儿费心了。”
司鸿芷道:“能做的有限,权当博母后一笑罢了。”
说着,邀陈太后上船,此时宫中已经没了奢侈的画舫,只剩下普通的船。
除了曹晨,其他人都留在岸上。
一顶仿若穹庐的纱帐支起,罩在船上,防止蚊虫。
船上铺着毡子,两人坐下,船行悠悠,花灯簇拥,司鸿芷命人摆上茶水瓜果,道:“传朕旨意,为太后悬挂夜明珠!”
陈太后吃惊,他们一向崇尚节俭,哪里来的夜明珠,还要在这里挂?
不多时,一颗颗夜明珠纷纷升起,晶莹闪烁,驱退夜幕,照亮池水。船一路前行,一路有夜明珠相继升起,陈太后仿佛置身于水晶宫,目眩神迷。
但,哪里来的这么多夜明珠?
它们是如何顷刻间升上树梢,腾上夜空的?
正在疑惑,便有夜明珠朝船飞来,落在纱帐上,陈太妃仔细一看,惊喜道:“萤火虫!”
司鸿芷笑,懒懒地躺在毡上,舒展四肢。
一只只萤火虫,携着一盏盏小灯笼,一明一灭,渐渐随风飘散,飞向草丛,飞向渠边,飞向花木。这么多萤火虫,不知费了多大心思,多少工夫才捕捉收集而来。
陈太妃怔然相望,说不出话来。
同样震撼的还有岸上一众人,袁月如坠梦寐,喃喃道:“难怪陛下想和太后单独过寿,原来专为太后准备了这样别出心裁的寿礼。”
张颖咬着下唇,咕哝道:“本该取悦心上的手段,却用在自己的老娘身上。”
月色浩渺,苍穹无极,司鸿芷静静地躺在船上,望着夜空。望得久了,人仿佛置身于广袤的宇宙,深切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连同周身的一切,渺如尘埃,不值一提。
所有的重负、困扰、纠结、彷徨全都变得微不足道。